这口号真是耳熟啊,曾渔苦笑摇头,问:“那三痴兄是算得有钱人还是没钱人?”
郑轼道:“只要有点家产的都算是有钱人,这些流贼就要抢,稍有不从就杀人放火,这就叫一扫光,我之所以担心流贼杀回贵溪鹰潭就是因为那两个失踪的桂家光棍,其中一个光棍因为欺凌良善被我责骂过,对我是怀恨在心哪,这二人若真投了贼,极有可能会回领着贼众来洗劫鹰潭坊,在本乡逞威行凶,不得不防啊,明日上午羽玄道兄会来这里,我让家中老小到上清镇暂避,龙虎山中道路险峻,已有巡检司的数百兵卫把守,而且自号氵汉飞龙王,的贼首张琏也与道教有些关系,应不会去劫扰上清。”
曾渔点头道:“这样最稳妥。”
翌日一早,郑宅里忙忙碌碌,主人和婢仆都在收拾行装,辰时末,羽玄道人赶到了,还带了两辆牛车和八个脚夫来,见到曾渔,羽玄道人甚喜,对上回在上清因有事外出未能见到曾渔连声道歉,力邀曾渔前往上清——
郑轼一拍额头道:“我差点忘了,上月羽玄道兄就对我说过,若九鲤贤弟回乡路过鹰潭,一定要去龙虎山中大真人府一趟,这是张大真人之命是吧?”
羽玄道人点头道:“嗣教真人再三叮嘱定要邀曾公子去大真人府一晤。”
曾渔道:“十六日就是科试,怎么也无暇前往了,就不知张大真人有何事吩咐小生?”
羽玄道人略一迟疑,说道:“贫道亦是不知。”
曾渔道:“我写一封书帖由道兄转呈张真人吧。”到郑轼书房匆匆写了书信交给羽玄道人。
正巳时,羽玄道人护送着郑轼家眷离开鹰潭坊去上清镇,郑轼带了健仆来福与曾渔也上路了,郑轼骑驴,来福步行,来福穿着毡靴,福贵又教来福把两截大竹筒剖开,然后合在左右小腿上,再用绳子绑牢,这样雪地行路就不怕雪水浸湿裤腿——
郑轼、曾渔待羽玄他们走远了才渡江上路,信江南路恐有流贼,所以他们要从北岸走,郑轼对曾渔道:“早几日我对母亲说这录科考试就不去了,陪着家中老小,母亲一定要我去,我母亲盼着我能中举人光宗耀祖呢。”
曾渔道:“据说流贼浩劫了建昌府数县,益王藩地南城差点被攻陷,提学宗师让建昌、饶州、广信三府的生员合并考试,这冰天雪地,又有流贼肆虐,定有很多生员无法赴考,有怨言是难免的。”
郑轼道:“是啊,我们广信府的生员也就罢了,但是建昌府南端的广昌、饶州府北端的浮梁,那里的生员要来上饶赶考可就辛苦了,最远的要行近千里,就算赶来了,年前也肯定赶不回去,要在异地他乡过年了,唉,求功名苦哇
曾渔笑道:“我们是新进学的生员,怎么也要试试运气考他个几科,我会努力参加三次乡试,若不能中,以后就不再去参加那劳命败钱的乡试了,好好治生谋财,奉养老母,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人生贵适志,秋风起,思鲈鱼和莼菜,不能把一辈子都耗在求功名上,不然极可能是功名落空、富贵如梦。”因向郑轼说起安仁县的简赜——
郑轼赞道:“简生可谓达人也,下回与你一道去访他。”又道:“那我也与贤弟一般努力十年,十年三科若不能中,那就求自适,过悠闲日子。”
二人一边行路一边长谈,倒也不寂寞,来福挑着担子只是闷头走路,有时听郑轼和曾渔说到笑话,就抬头咧开大嘴笑。
虽然雪路难行,但为了早日赶到上饶,曾渔三人早起晚宿,每日行六十余里,两日后也就是腊月十二正午,三人平安过了弋阳,到了横峰地界,横峰与铅山一个在信江北,一个在信江南,此地距离上饶县大约还有一百五十里,行程过半了,预计十五日上午能赶到上饶,快的话十四日入夜前就能到。
这一路过来行人稀少,也未听说有贼人袭扰,曾渔骑在马背上望着右边铅山方向道:“不知河口遭难了没有,若遭洗劫,三年五载都恢复不了元气啊。
郑轼对这一路比较熟悉,说道:“这里距离信江只有十余里,我们要不要到江边去打探一下消息?”
曾渔摇头道:“明哲保身,我们就算知道河口遭劫也帮不上任何忙,还是要等戚继光来剿灭,我们赶路要紧。”
郑轼点头称是,三人往东行去,前面有一座突兀的山峰,尖锐如削,峰顶白雪皑皑,三人正待绕山而过,忽听得山那边有杂沓的脚步声奔来,还有马蹄声,曾渔惊道:“情况不妙,快找个地方躲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