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安一咧嘴,就这么个谢法啊!他摇了摇头,道:“一个庸医罢了,不过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有啥好看的!”
牛不拉歪着头看了他半晌,却道:“不行,俺得看看他,他一碗药汤子,就要俺儿子花上一石白米,这些日子都多少米了,一年的口粮都出去了,俺还不得看看他呀,看他吃了俺家的米,长了几斤肉!”
王平安哈哈笑了起来,道:“瘦了吧唧的,还没二两肉的!”
牛不拉看了他好一会儿,忽道:“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姑爷爷在这刺史府里,不缺人照顾,该吃药也会吃,不用你再编瞎话了,知道你是为了姑爷爷好,可你也不能总陪着俺啊!”
呃?王平安一愣,道:“姑爷爷,你咋说这话了,你不要孩儿伺候你了?”
“唉,你真当姑爷爷糊涂啊!”牛不拉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道:“姑爷爷吃过的小白菜,多过你吃过的米哪!”
王平安也笑了,原来,人家老爷子已经看出来了,自己就是那个庸医。其实这事想想也不难猜,牛不拉正生着病呢,又不要看医生,又不肯吃药,忽然凭空冒出个一杆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来了后就想着法的让他吃药,整天陪在他身边,而且一吃药,他这病竟然就见好!
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的!一个活了几十岁的人,就算一时被糊弄住,可这么些天过去了,该明白的,也早该明白了!
牛不拉道:“有你这么个又伶俐,又心善的好侄孙,姑爷爷心里高兴着呢。等有时间了,你叫家里的长辈来看看姑爷爷,俺请他们吃小白菜!”
虽然猜出来,王平安必和那个开药的“庸医”有关,但牛不拉终究还是想不到,王平安就是庸医本人。这小小岁数的人,就能治得了全城名医束手无策的怪病,这已经出人的正常思维了,所以就算牛不拉吃的小白菜多,比王平安吃的米还多,他也照样只猜对了一半!
王平安却也并不说破,只是点头答应!
既然事情人家老爷子已经明白了,也不再讳疾忌医,不肯服药,那么他留在这里便也没有太大意义,只需以后每天来探望即可。王平安去找了牛夫人,说明此事。
牛夫人也是大为感慨,她虽然很孝顺阿爷,但必竟是牛正宏达以后娶的,平常嘴上不说,心里其实是有点瞧不起阿爷那副乡下人作派的,不成想牛不拉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好糊弄,竟然自己想明白了怎么回事,她前些日子哭哭啼啼的眼泪算是白流了!
此时牛正宏已经离开了徐州,并不在家中,王平安又将服药方法和饮食上的注意事宜,详细的说了一遍,并记在纸上,这才告辞!
牛夫人心中极是感激,亲自送他出了刺史府,不但派车送他,而且还带了不少礼物,并且许诺,等牛正宏回来后,他们会挑个时间,亲自去五里村看望王有财和杨氏,登门拜访!
王平安上车回家,他很满意,别的不说,如果刺史一家真的能亲自登门,和王有财杨氏聊家常,那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最起码在自己日后西去长安后,家中事宜会有牛正宏照顾,父母无忧,这比什么都强啊!
他在府前上车,倒也没有看到什么,必竟刺府门前这种地方,是没什么人敢来喧哗的。可过了几条街,情况就不一样了,马车越走越慢,最后干脆停了下来。
王平安打开车窗,向外望去,只见前面街上,满满的围了无数的百姓,正在吵嚷着什么。他问道:“前面这是怎么啦,可是出了什么事?”
车夫回过头来,道:“回侄少爷的话,这是百姓闹事呢!最近这几天,粮价飞涨,小家小户的存粮不多,有的人家家里只有几天的米,要现吃现买,粮价一涨,他们没法承受,这是围在米店门口,要掌柜的出来说理呢。这几天总生这样的事!”
王平安哦了声,从车厢里出来,站到车辕上,手扶车盖,向前面看去。只见百姓们果然是围在一家米店的门口,大声叫喊,要掌柜的出来。可米店却关门上板,大门关得紧紧的,不但没有掌柜的出来,连伙计都不见半个!
看着百姓群情激动的样子,王平安低头道:“米价涨了多少?”
车夫道:“嘿,涨了不少。秋收时五文一斗,春天贵些,也不过七八文,可这几天已经涨到二十七八文了,足足涨到了三倍有余,换了谁谁也受不了啊!”
“涨了这么多!”王平安倒抽了口凉气,这可不是好事,一个地方米价成倍暴涨,可是要出大乱子的啊!
车夫摇头道:“这还多?估计还得再涨,最近逃难的人来了不少,大都拖家带口,他们一来徐州,米价立时就涨起来了,结果便是咱们徐州的人跟着遭罪了!”
他没什么大观念,只是觉得因为外乡人的关系,而使本地人要多花钱买米,便是受了牵连,说话的语气便不怎么好。这是人之常情,也怪不得他。他一个做仆役的,要是能想得多,想得远,那也就不做仆役了!
王平安叹了口气,道:“换条路走吧,不要在此耽误时间!”这事他没有能力去管,除了绕道走,也没别的办法。
车夫将马车调了个头,走小路出了城。一出城门,情况又是一变,王平安顺着车窗向外望去,只见城外长长的尽是草棚,成千上万的难民在此聚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