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周仓引军奔至安众,见安众城大汉旗帜依旧飘扬,周围一片宁静,全然没有战斗的痕迹,城楼上数百荆州军服饰的士卒,城门大开,只有两名守卫默然站立。
周仓有些懵然,便欲拍马上前问个究竟,李文一把拽住,自己驱马缓步上前,喝道:“奉镇南将军李文之命,请问可曾发现魏军踪迹?应龙将军可在?”
城头守卫行礼道:“不曾发现,暂时太平。应将军现在城内整兵备战。”
李文暗暗点头,回答可谓滴水不露,装作一脸高兴的样子,喊道:“我即回报将军,烦请守卫禀报应将军,做好迎接李将军大兵的准备。”打马便回。
李文一见到周仓,低声说道:“此城守卫皆是魏军,形势危急,周将军速领一军按原定路线撤离,我断后。”
周仓早已拿定主意,下马单膝跪地,两眼红润,恳道:“君侯西去,我早该追随,只因为君侯遗愿而延缓至今,目下事已至此,将军身系荆州安危,可速退,请将军成全!”关羽身边的五百校刀手亦同时齐刷刷跪下,风卷黄沙,带着一阵苍凉,直扑李文面庞,李文分不清是沙入眼睛还是别的,热泪盈眶,竟不能语。
撒于身后的斥候飞奔来报,夏侯尚、阎啸合兵一处,只差数里便赶到,周仓闻言,腾身上马,更不说话,拍马冲向安众城,五百校刀手随后便行,留下黄沙遮掩下的朦胧背影,苍凉、悲壮。
李文情知周仓对关羽的感情,几十年的背刀侍卫,早该为大将而不愿,既知关羽病亡,死志必坚。虽然还看不见追兵,但是追兵的脚步仿佛轰隆隆地踏到了李文的心上,李文知道为大将者该当如何,当下不再犹豫,率军便往西北而行。
猛然间,城内一声炮响,一彪军涌出城门洞,为首者国字脸庞,浓眉大眼,正是张合,见荆州军忽然分兵两路,知道计谋败露,便不再等待夏侯尚等人赶到,迅速出城。
周仓率五百校刀手恰恰来到吊桥边,堵着张合一军去路。张合心急,更不说话,用力一夹马腹,电闪般冲向周仓,枪夹风雷之声,直取周仓。
周仓死志既萌,便双眼如炬,视枪如无物,盯着张合,大刀也没有丝毫犹豫,力劈华山,斜砍向张合脖颈处,张合大吃一惊,吊桥位置狭小,难以腾挪,张合不得已硬碰硬,“当当”声不绝于耳,周仓本就力大,是以一时间竟然与张合战了个平分秋色。
张合心急如焚,手下加紧,将枪舞得如风卷残云,快疾无比,周仓只靠力大,渐渐赶不上张合的节奏,“噗嗤”之声接连数下,周仓肩膀、大腿处连挨数枪,血光迸现,越发地手脚慢了下来。眼看形势危急,周仓怒吼连连,强打精神,“噗”一响,周仓肩窝又扎实地中一枪,差点大刀都握不住。
周仓狂吼一声,再无犹豫,扎须怒张,双眼圆睁,将刀高高举起,奋力掷出,以图最后一搏,张合瞅得分明,奋力一枪将大刀挑得如车轮般飞在半空,回手一枪,正中周仓心窝。周仓大叫一声,四野皆动,“君侯,周仓来了!”说完身形架于枪上,双目大开,再无动作,直把张合也看得心里有些发慌。
五百校刀手热泪滚滚,但无一人错乱,结阵挡于吊桥前,静默令得空气亦为之凝结。张合暗自叹息不已,回马城门,喝令麾下弓箭激射。漫天箭雨呼啸而去,冰冷地箭头带着的寒意扑面而至,五百校刀手依旧无一人动作,任由冰冷地箭矢插入胸膛,相互紧靠,虽中箭亦不倒,直到全部成了刺猬。魏军亦为之动容,手上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停下箭雨,齐望张合。
张合沉默了好一会儿,无人知道张合是难受呢还是感慨呢还是别的想法,最后见其手一挥,众军忙赶到校刀手阵前,轻手轻脚地将一个个校刀手搬于一旁,让其整齐轻躺于地上,都不愿意惊动他们。
不远处尘土大起,夏侯尚、阎啸率军赶来了,张合心情仍未缓过来,脸色深沉地迎了上去,沉声道:“二位将军远来辛苦,就请镇守此处,我率本部追击李文。”夏侯尚两人施礼称谢,张合率部急追而去。
李文领军飞奔,嗖嗖地冷风难以平抑翻滚的心潮,周仓与五百壮士凶多吉少,李文热泪盈眶,只有一个念头,保存余众,李文是想重走当年旧路,越秦岭而归,方不负周仓之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