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的清水河谷,林木森森,劲风顺着河谷如风箱般掠过,带着刺耳的呜呜声。乌云重重,像爬着地面压过来,让人觉得压抑气闷。
白亮、蒙奕凝视着百丈宽的河谷,如野兽般伏于林间,眼睛布满血丝,不知是连夜操劳休息不够,还是对即将来到的恶战热血沸腾,亢奋所致。
地面传来微微的震动,风声隐约杂着些马嘶声,掠过两人的脸庞,似乎嗅到了风带过的浓浓杀气。两人如狩猎出击前的猛兽,全身绷紧,握着兵器的手指节已经发白,林子里没有任何人声,若不是风声凄厉,定可以听到众人“怦怦”地心跳声,还有吞咽口水的“咕嘟”声。
大片的尘土飘向乌云,转眼间就夹杂在一起,分不清尘土或是乌云了。“来了!”白亮和蒙奕对视了一眼,眼光里交流着战意和坚毅,或者还有一丝珍重的意味。山谷转弯处,突然转出整队骑兵,如雷般响动的马蹄声在谷中回荡不息,配合着乌云,让人产生已是雷雨交加的错觉。
骑兵枪戟高举,森然林立,号角迎风吹荡,旌旗呼喇喇劲舞,满脸剽悍,步履一致,有如一人,散发着无坚不摧的气势。两面大纛闪入眼帘,分别是大大的“魏”字和“张”字,风中狂飙,张牙舞爪。当中一员大将,浓眉大眼,国字脸庞,虽疾行仍鹰眼如电,警觉地扫视四周,眼光扫过白亮、蒙奕两人藏身处,令两人心里一惊。
突然间,数匹马悲嘶长鸣,数名骑兵被惯性甩出,一头栽下,哀号不已,路面上现出几个大坑,中速前进的密集骑兵队形霎时大乱,马撞马,人挤人,挤作一团。
张合闻报,双眉一皱,面色凝重,喝令众军停止前进,整装备战,数十名斥候撒向两侧山坡,小心翼翼地探查,自己则在一众亲卫的护卫下,来到前面。只见大路之上,数匹马前蹄陷入坑内,骨头断裂,悲鸣不已,几名摔下马的骑兵被同袍扶起,浑身血淋淋,地面上竖着密密麻麻的竹签,削得尖尖的,数十枚竹签上还挂着血珠子。
张合望着路面绵延数十丈纵深的竹签,冷笑一声“小儿把戏!”,然双眉依然紧锁,仔细观察着两侧山坡。此处正是山谷中狭窄之处,若蜀军主力尽伏于此,全军危矣!自己此来,想那诸葛亮定然知道,昼夜奔袭,赌的就是以快打慢,出其不意。而今这路上的陷马坑、竹签说明了什么呢?
有备?为何作此小儿把戏?何不堵前截后切中间,我军难逃覆没。无备?这明明是蜀军所为,诸葛亮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时间点滴过去,张合思之再三,仍难觅要领。然既已至此,进或得利,退则废,遂脸露果决之色,命前军下马扫清路障。
“咚、咚、咚”,山谷中遽尔震天般响起三通鼓,炸雷似的鼓声,整齐划一,突然同时响起,又同时消寂,只有回音仍在激荡。魏军正心神动荡之际,谷中骤起一声“嗬”,声浪冲天,摄人心魄。像伴奏似地,“咚咚咚…”低沉绵密的战鼓声隆隆响起,长久不息,敲打在魏军的耳膜边,使人有烦躁无力之感,抓狂地想鼓声停歇一下,好深呼一口气。
“杀!”随着山林中传来一声大喝,“哧溜”箭矢破空声传来,就像快压至地面的重重乌云被劲风吹了数片过来,扑向魏军前部。两侧山坡霎时立起无数旌旗,在山林中层层叠叠,穿插交错,喊杀声鼎沸,并有部分旌旗转而向东,似乎要堵截魏军后路一般。
张合见状大惊,脸色煞白,脑袋轰然乱鸣,“果中诸葛村夫之计矣!”当即喝令前军变后军,后军变前军,速速撤退。
风从脸上狠狠刮过,耳朵充盈着风声,渐渐地听不见喊杀声了,张合扶了扶歪斜的头盔,慢慢放慢了马速,回头看自己这数千精骑,皆是盔斜袍松,旗倒枪歪,狼狈不堪。突然间,张合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哈!”声震河谷。
随从数骑面面相觑,不知为何?一人壮胆相问:“将军,我方败回,何故反而大笑?”
张合浓眉一振,杀气罩于脸上,“蜀军技穷矣!彼若有备,安能容我等轻易逃脱。定是么无备,今我军神速,措手不及,只得故布疑兵,以拖延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