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刻意地往坏处想去,嘴角隐隐浮出笑意。突然感觉锋芒在背,是谁在看她?
她转过半边脸,准确地对上一双深沉的狭长眸子,仍是黑亮得仿佛泛着水光般,眼睛的主人正是那封姓班主。她习惯地欲端出笑容,却想到白霖今日刚说了她笑得虚伪,便硬生生将那冲动刹住,又想就此移开视线,又怕人家觉得她是心虚,权衡下,只得镇定地毫不避讳地直直地看着他的眼。
虽然他的五官分开看个个端正,但那双眼眸仍是之中最漂亮招眼的一个,漆黑如墨,闪着幽光,宛若寥夜的星子。初一看,似乎不动声色,如一潭清泉般平静清幽,泛着淡淡水光。但再一看,却又觉得随着那水光流动,看似平静的水面下仿佛潜藏着万千变化。
这人不简单,海棠是早瞅出些端倪的,可她并不想探究下去,毕竟于她无益,她只希望能赶紧顺势将目光移开。天哪,她的眼睛真的瞪得好累……
终于,在她几乎快要投降之际,总算听到救命仙草的声音:“白霖,她是谁?”语气是那种熟悉且带着防备的。可海棠听了却从未这么欢喜过,顺势把视线转了回去——出声的自然是对白霖一直很有好感的华湄。
“她姓尹,我在树林里捡到她,饿得正哭呢。”白霖一句话便解释了整件事,却教某些看戏的有几分失望。
“我才不是因为饿才哭。”一身翠绿衣衫的“尾巴”姑娘登时原本就老大的眼睛瞪得更圆。
“你不饿吗?”白霖双手在胸前交叉,闲闲地问。
“饿。”绿衣的尹姑娘气息一窒,摸摸肚子,很没用地承认。
瞧那姑娘的可怜相,海棠不禁同情心大起,很想把食物分予她一些,可是再一想,这么多人,应也轮不上她这初来乍到者做好人,便没吱声。
果然,吕婶一脸怜惜地从旁边拿起一串烤鱼,柔声道:“可怜的丫头,多久没吃东西了,饿坏了吧?”
“我叫尹凌霜。大妈叫我凌霜就可以了。我今天还没吃过东西呢。”尹凌霜盯着那金黄地烤鱼许久。没有接过。
“丫头。别客气。”吕婶将那鱼又往她面前凑了一分。
“大妈。叫我凌霜就可以了。”尹凌霜身体往后倾去。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不喜欢吃鱼。味腥而且刺多。可以换一样吗?”
她这话一出口。全场静默了。
除了海棠、海燕和尹凌霜外。其他人地视线齐齐集中到某人身上。心道:这小姑娘惨了。
“老大。她还只是小姑娘。”难免偏食。白霖陪着笑脸说。
“已经及笄了,不小了。”封班主平日还勉强算是三月春风的声音变成了九月的秋风,闻者微有凉意,“‘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这么大的姑娘家连这点道理都不懂,还是饿一饿的好,教养兴许能好点。”
顷刻间,尹凌霜的小脸顿时乌云满布,原本已经下去的泪水一下子涌了回来,扁着嘴巴,又是委屈又是愤怒地嚷道:“怎么样?我就是没教养?嘴长在你身上,你尽管说好了,反正我就是有娘生,没爹教?哼,不给就不给,我才不稀罕。”可惜她的肚子仿佛与她唱反调般响亮地“咕噜”叫了一声,所有人都听到了。
好糗,小姑娘的脸霎那通红,眼泪迸了出来,声音抖得越发委屈了:“反正大家都不喜欢我,娘没了,爹不喜欢我,傲雪也不见了,呜呜呜……连清逸哥哥都要娶别人做妻子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吕婶温柔地拍拍她的背,“不喜欢吃鱼,咱们就不吃鱼。烤鸽子喜欢吗?”
尹凌霜往袖子上抹了满把的眼泪鼻涕,点点头说:“喜欢。有辣椒酱吗?我喜欢吃辣的。”
“没有辣椒酱,不过有干辣椒,奴家帮你敲碎了洒上好吗?”海棠对这姑娘也极是同情,想她自己虽然遇人有些不淑,但父母却是待她极好的。这次没有回娘家,也不过是为了避开不想见的人。
“好。”那泪人儿大力地点头,泪水渐渐止住。
海棠很快找来辣椒,将它敲成末子,连着一只肥美的鸽腿送到尹凌霜手边。
“谢谢。”咬下第一口鸽肉后,尹姑娘终于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津津有味地大口吃起来。瞧她吃得虽快,可吃相却不难看,看来也是好人家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