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的权利也是合理合法的,毕竟把宋朝变成如今这幅样子的,是他们,是他们让宋朝变得这么强大的,所以他们无法理解徐清的行为,在他们眼中,这个世界属于他们,他们这么做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怎么就沦落到坐牢的地步了呢?
但在徐清的眼中,这却根本不是什么理所应当的事情,他也知道,人们有这种思想情有可原,就像那些开国功臣们总是认为这个国家不是皇帝人打下来的,而是大家一起打下来的,便对皇帝不尊重,从而许多皇帝在死前都会将许多功臣杀掉,以减少他们对于皇室的威胁,你能说皇帝不近人情么?
可以说他也有属于自己的顾虑,徐清也是如此,这些官员们居功自傲,认为是自己改变了这个世界,从而将如今获得的利益占为己有,甚至私自侵吞源自于国家的财产为自己的财产,在他们看来,这并没有什么,但在徐清看来,这却是十分严重的事情,因为如果所有人都这么做,那么整个国家的利益都会被这帮人所掏空,那么到时候,他们将站在人民的对立面,面对人民的怒火,他们又能存在多久呢?
他允许士族享受最大的利益,但前提是士族的利益不允许伤害百姓最为基本的生存权利,而在这些惩处之中,最令他难以忍受的,则是士族们愈发恶劣的行为和对于普通百姓人权的践踏。
在这些贪官污吏之中,很多人不仅仅只是贪污,而是涉及到数条人命,其中有一位名叫江山左的人,原来官居广南西路特磨道巨町县令,正七品,现年四十八岁,可以说官运并不亨通,所任地方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属于偏远地区,欠发达,但作为一名县令,在这方圆百里之地,十数万民众的心中,江山左依旧是他们的父母官,是他们心目中主宰一切的那个人。
此人从小便不是什么读书苗子,并不是进士出身,而是举人出身,考到举人之后,又参加了两次进士科考试,但都没有过,从此便绝了科举的念头,开始接受分配,准备做官,那时正好是徐清进行官制改革的时候,原本以江山左的资历,排在他前面的人足有数千人,什么时候轮到他根本是没谱的事情,可因为管制改革,大量原本不属于官的职务也变成了官,所以他们这些举人,便也都一下子做了官,江山左的命运也就此改变,在三十四年的那一年,成为了一个镇的主簿,管理一地的财政和一部分律法。
看起来是一份不错的差事,但江山左却自命不凡,认为自己的才能绝不仅限于一个小小的主簿,但他的努力方向却不是正道,而是选择了一条错误的道路,他开始接受当地企业的受贿,通过这些受贿买通自己的上官,从而获得了升迁的道路,从一个小小的镇主簿,一路往上,最终花费了八年左右的时间,坐在了巨町县的县衙之上,当了这百里侯。
这些事其实并没有什么,贪污腐败,在徐清的眼里该查,该惩,但绝对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尤其是对于这些人来说,他们已然认为是稀松平常的事情,若是惩罚太过于严苛,便会激发民怨,所以对于这些贪污犯,徐清的态度就是只要把贪污的钱交出来,那么就从轻论处,但这一位江山左,却做了让徐清无法接受的事情。
一个县令,其实以江山左的才能来说,已经是勉勉强强了,毕竟随着工业化的进展,县令需要管理的东西可是不少,一般人是根本没有精力顾及整个县的,但江山左却依旧认为自己的才能不仅仅是如此,常常在家中以当朝宰相自比,认为科举官没有水平,认出他这宰相之才。
所以他便继续行贿,希望能够鲤鱼跃龙门,从县里调到府上,但到了这一步,光靠钱是不行的,除了钱之外,你必须要有过硬的政绩才行,而江山左这人,拍马屁行,要是让他做事,则是一点也不会,平日里管理县衙,也通常是交给幕僚来处理,自己更多是一个书呆子,只会读书,而不会其他的东西,这样的人,他的上官自然也知道他的底细,若是推荐他从底下上来,到时候只会伤害到自己的政治利益而已,不会有任何的好处。
所以便也不再帮助江山左,江山左心灰意冷之下,一方面认为自己怀才不遇,另一方面看到身旁的下属们,一个个得到升迁,这些下属,都是从重点大学毕业出来的学生,他们的能力相比起自己来说,要高出许多,他们的升迁速度比起自己来,更是飞快,而江山左度量狭小,根本没有容人的雅量,所以他经常给这些下属穿小鞋,但又不敢太过放肆。
毕竟他也清楚的知道,在上官的眼中,自己只是一个敛财的工具而已,而这些下属们才是他政绩的来源,对于一位知府来说,是钱重要还是政绩重要,他很清楚,在双方遇到矛盾之后,该得罪谁,又不该得罪谁,所以江山左只敢言语上排斥这些下属,但不敢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
所谓打蛇不死,必然随棍而上,这些下属本来就在心里瞧不起这位县令,但碍于上下关系,也只能忍耐,但江山左的行为却慢慢激起众怒,众人自然就更加不理他,只管处理自己的事务,如果江山左询问,就直接一句“长官,此事十分复杂,容我细细讲来…”之后便是专业领域的知识,足足能把江山左听的脑袋发昏,他本就不是什么读书材料,更何况是那些细致繁密的行政工作,更是没有一点耐心,如此一来,大权旁落,也没人理他,心情自然就更加愤懑,看着那些三十几岁就被往上提拔,而自己即将五十岁,却依旧只能做一个县令,江山左的心理逐渐开始扭曲。
那些下属他欺负不了,上司更是只能拍马屁,江山左能够对付的对象便是家里的下人们了,最开始的时候,他只是动辄打骂那些殖民地人,后来却是对汉人都动手,甚至还接连打死好几个奴婢,因为他的权势,众人也不敢多管,草草埋葬也就是了,可这一次严打,自然就被有心人看在了眼里,一封举报信,江山左便算是完蛋了。
当徐清看到这位江山左的犯罪记录时,实在是难以掩饰心中的愤恨,根据江山左的自白,他们找到了那些被他弄死的下人,当然早已经腐化成了白骨,但即便是白骨,也能在他们的身上,看到大量的伤口,有一个甚至头颅被打了一个巨大的窟窿,难以想象,他在死亡前到底承受了什么样的痛苦,紧接而来的就是后怕。
这样一个禽兽担任一个县的县令,掌管十数万百姓的生命和财产安全,这让百姓如何信任这样的衙门,与此同时,这也更加让徐清艰辛了打贪的必要性,这样的官员若是不除掉,再过几十年,这些官员必然会越来越多,最终像是吸血的蚂蟥一样,将大宋这个巨人给活活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