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徐清得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整个汴京已经是闹得不可开交了,那些宗亲大臣深怕范仲淹等人把他们的荣华富贵变成昨日黄花,所以纷纷联合起来谈何范仲淹、富弼、韩琦、欧阳修等人,整个原本还算和谐的朝堂因为新政顿时分裂成了两个派阀,其中一派以范仲淹等人为首,主要汇聚贫寒士子,是为改革派,而另一派则以宗亲、将军,还有地方士族为主,他们主张废除新政,是为保守派。
两派一经诞生,便找到了各自庞大的拥趸,每每在朝堂之上,只要范仲淹等人提出一法,另外一派就不惜一切代价反对,从历史到传统,从法理到人情,几天下来,范仲淹等人疲于应付,根本就应付不过来,而范仲淹等人虽然有经世之学,为人上却不会变通,一经僵持,便往往也不愿意诡辩,只得再回去修改,可新政既然是以新为主,那又怎么可能有例可循呢?
所以连续一个月的时间,范仲淹等庆历大臣是一道指令也发不出去,每天干的事情就是上朝然后打嘴仗,除此之外是什么都干不成,而因为中央的推诿,地方上原本如火如荼正在进行着的各项改革也纷纷慢下了速度,所有人都在观望,这改革到底还能不能进行下去,许多人都没有了信心,可以说短短半年时间,新政走到这儿,算是到了坎上了,若是范仲淹等人迈不过去,最多一年,改革的民心便会被拖垮,到时候也只能草草收场了。
如何让改革可以顺利进行,这对于拥护改革的人来说无疑是非常着急的一件事情,其中最为着急的,就是皇帝了,他是改革的主事者,范仲淹等人,也是他所提拔上来的,这次的改革,可以说全天下都知道,是他在幕后支持着范仲淹等人在主导着改革的进程。
若是此次改革失败,虽然对于范仲淹等人来说,会极大的损害政治声望,可是对于皇帝个人的威望来说,则会更加的眼中,这将会极大的降低他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这对于他的权利和身为皇帝的尊严,甚至对于大宋皇室的地位,必然会有巨大的打击,这当然是赵祯所不允许的。
可是赵祯的年龄对于一位皇帝来说,实在是太年轻了,再加上从小父亲便离他而去,登基之后朝政大事也是归他母亲所控制整整十一年的时间,可以说是生于宫中,长于妇人之手的典型,直到二十三岁才真正亲政,到如今,只不过十年的时间而已,这对于全国最高领导人来说,真的是非常年轻了。
年轻人有冲劲,有,也有自己的想法,这是赵祯的优点,可年轻人同样也有他的缺点,目空一切,以自我为中心,不喜欢听从反对意见就是赵祯较为明显的缺点,而这些缺点,也集中体现在了他对于那些反对派大臣的态度上了。
凡是遇到反对派大臣的上奏,赵祯便将这些奏折跳过,或者是干脆连批都不批,就算有朝中大臣来言明改革的问题,他也是神游在外,全程采取不同意也不反驳的态度,等人走了之后便会见范仲淹等人询问改革的进程和多久才能富强等问题,久而久之,反对派的人间皇帝不纳谏,自然也是心生怨恨,几番争吵下来,对错之争也就变成了为反对而反对了。
可以说,事情闹到现在这般水火不相容的地步,改革派等人和皇帝的倔脾气占有很大一部分的原因,这些人自诩为正人君子,不与所谓小人来往,熟不知这世界上终究是小人多,君子少,如此洁身自好,自然引得众人反感,到如今骑虎难下,实在是可惜了。
徐清远在秦凤,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是长长一叹,他曾经在改革初期的时候就写过信给欧阳修、韩琦等人,让他们不要那么着急,要一步一步来,等一项新政实施彻底之后,再实施另外一项,可信送了出去之后,却没有半点回音,只有欧阳修给他回了封信,信中就写了一句话,陛下很急,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话了。
徐清看到这句话也就清楚了,范仲淹等人何不想慢慢来呢?可是陛下已经三十三岁了,这在古代已经称得上是中年了,人寿有限,作为大宋的皇帝,他当了十一年的傀儡,又当了十年的学生,他也想留名青史,他也想彪炳史册,可时间对于他来说,已经非常紧迫了,所以新政必须要快,最好今年下发,明年就能得到成效,后年就能收回燕云,大后年便能平定塞北。
他实在是太急了,而作为大宋王朝的统治者,他的命令便是上天的命令,范仲淹等人只能劝,却不能拒绝执行,所以短短半年的时间里,连续十道足以改变社会根基的法令一道接着一道,其中涉及的方面之广,涵盖了几乎大宋的所有领域,这样的改革,范仲淹难道不知道其中的难处和巨大的困难么?
看得见,却只能装作看不见,想到这里,徐清也只能轻声一叹,不过对于改革的失礼,徐清还是十分可惜的,再加上范仲淹的这些改革措施,徐清基本上已经全部看过了,对于其中的大致方向和具体措施,徐清自己也很同意,并且他认为如果范仲淹的改革真的能够通行天下的话,那么只要给大宋以时间,将来灭夏平辽就绝对不是说说而已了。
所以徐清便也秉持着出力总比等死好的态度,写了封信将自己对于新政的意见和想法,以及反抗声音之所以如此大的原因和解决措施写进了寄给欧阳修和韩琦的信中,想着希望他们能够读一读,看一看最后在关键时刻劝一劝皇帝,让他不要那么急躁。
等把信寄出去之后,徐清心里也是一松,这是他对于新政自己所能做出的最后挽回手段,若是此信中的内容还不足以挽回陛下的心,让他放慢脚步,那徐清也就彻底没有办法了,所以等把信寄出去之后,徐清便立即把这件烦心事丢在了一旁,开始处理起了秦凤路上的事情,等时间一长,便也就把这事情给忘掉了,直到欧阳修同志来到了自己的面前,他才惊讶的想起了自己的那封信。
“永叔啊?你从边境来到此地,所为何事啊?”
徐清看着自己面前站着的欧阳修好奇的问道,于理来说,这是他和欧阳修第一次见面,面对一位中国历史上十分盛名的文坛巨匠,徐清感到激动才是,可徐清心里却有一种见到老友的感觉,只是心生欢喜,却没有什么太多的波动,这或许跟他频繁与欧阳修通信有关,也有可能是名人见得多了,也就不稀奇的缘故,总之看着眼前这个三寸青须,国字脸的敦厚中年人,徐清的心情很是开心。
“我此来,是代替陛下而来。”欧阳修看着徐清笑眯眯的说道,两人之间自从汴京一别,已经是四五年没有见了,虽然书信往来不绝,可是终归不如亲眼见到,亲手碰到来的真实,几年的时间,西北的风将徐清从一个白净的书生变成了硬朗的年轻人,相比起以往文弱的形象,此时的徐清站在自己面前,即便脸上含笑也总是带着一股威严,这种感觉让欧阳修很是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