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芷雅带着人继续候在皇极门外,那个侍卫亲军的谋明白过来,只要洪过在内宫里,眼前这群人就绝不会生事,他只要谨守宫卫就好,至于今天那些奇怪的事情,根本不是他这样一个小人物能管的。
皇极门这边无事,不意味着整个皇城就就不受影响,那尚书省还要开门处理政务,宫城的西侧又是太庙和御花园,来来往往人能少了么,无论是谁从这里过,远远望见一票人骑在马上堵住了皇极门,能不触目惊心么,这其中就包括了礼部尚书完颜乌禄大人。
礼部被打劫的第一时间,就有人去通知了完颜乌禄,乌禄听到消息后几乎吓堆在地上,我的老天啊,洪过,你玩的也太大了吧,从尚书省抢人,只是杀头诛九族的罪啊,你玩就玩呗,可是自己掉脑袋也不能拉上我这个无辜的人啊。
乌禄一边急嚯嚯的跑回皇城,一边在心里诅咒洪过全家八辈祖宗,同时不禁小心肝扑腾扑腾的乱跳,洪过被人劫走,虽然没有礼部什么干系,可是毕竟发生在礼部官衙里,如果皇帝追究下来,他这个礼部的堂官一样要是挂落,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
进了皇城,乌禄先是一愣而后惊喜连连,怎么着,这些人犯了失心疯,竟然没逃走?太好了,总算找到真凶了,乌禄顾不得身边亲信的拉扯,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皇极门前,指着完颜芷雅他们就吆喝起来了:
“来人,快来人,抓凶犯,抓朝廷逆党钦犯,不能跑掉他们一个。嘿,我说你们,看什么看,快过来抓人啊。”
完颜芷雅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注视着完颜乌禄,不仅仅是芷雅,林钟,马三,齐七,答也,甚至是拱卫在皇极门前的一干侍卫亲军与合扎猛安的士兵,都用同样的目光看向了乌禄,齐七最是干脆:“哪里出来这么个傻逼。”
乌禄自己在那里手舞足蹈的咋呼了半天,却不见一个人过来搭理他,正准备怒气冲冲地去找守卫皇极门那些女真兵的霉头,向他报信的亲信卯足了力气拉住他,压低声音告诉了事情的原委还有古怪之处。听完后,完颜乌禄就觉着出了一身的透汗,天啊,堵住皇极门将近一个时辰了,还没人过来收拾这些人,那他刚才折腾什么啊,这不是成了整座皇城的笑柄么?
想走,又不大甘心,想要看看那洪过到底是什么个下场,如果被抓,就要第一时间去向皇帝堂哥说清自己的冤枉,如果被放了,自己刚才那一出可就把洪过得罪的干净彻底,那他就必须立即和洪过攀上关系,要不,以洪过的杀性……只要想想,完颜乌禄就感觉自己的后脊梁骨在发凉。
不走,乌禄总觉着周围地人,都在用一种看白痴的目光看着他,让他这个位居三品的亲王无法忍耐。
究竟是走还是不走?完颜乌禄犹豫了好一阵。竟是约莫个多时辰。也没能想出个头绪来。
铛铛铛
一阵金钟声响。皇极门缓缓打开。门外所有人就是精神一振。定睛向着里面瞧去。
就见一队侍卫亲军全副武装地走出来。内里夹着几个人。其余地完颜芷雅都不认得。倒是那个一身白色皮裘。脸上挂着淡淡笑容地家伙。可不就是洪过么。
霎时。完颜芷雅整个人一松。本来挺直地身子好像是放了气地气球般。再没了刚才地精神头。若非她地手牢牢抓住了马鞍。怕是整个人都要跌在地上了。
完颜芷雅松口气了。可是完颜乌禄地一颗心却悬了起来。虽然他依旧不大不相信。犯了诸多重罪之后。洪过还能安然无事。可是看到那些正在与洪过谈笑风生地人。此时地他哭地心都有了。徒单特思。李通。萧裕。这些可都是皇帝身边新近得宠地人物。洪过既然和这些儿走到了一起。怕是真地没事了。洪过没事。他可就要有事了。
洪过他们一齐看到了等在那里的芷雅等人,徒单特思故作严肃的道:“洪老弟,这直闯皇城,第一次我可以装作看不到,可是第二次,就不要指望了,你那个小情人虽然有情有义,一旦冒犯国法也是难容,对了,嘿嘿,啥时候请我们喝酒啊?”
洪过听了唰地脸红起来,他和芷雅那是还没谱的事情呢,被徒单特思这么一说,就好像是只差圆房了,这话要是传出去,完颜亨还不扒了自己的皮。
那边张仲珂唯恐天下不乱,怪笑一声道:“不如早下手,年后就是放偷了,洪老弟,干脆趁着放偷,直接把韩王家地小娘拐走,生米煮成熟饭,等孩子都生下来,韩王这个便宜外公可就做定了。”
所谓放偷是从契丹人时代流传下来的风俗,每年地正月十六那天,遇上偷窃的人不能治罪,只要一笑置之就好,从财货车马乃至是别人家地妻女,偷走都不治罪。也有贵族家的女人去亲戚朋友家做客,指使丫鬟仆人乘着主人不注意拿走主人家的一些不值钱的小东西,而后或者是主人家发现,或者是偷东西的人自己说明,主人家可以用些糕点换回自家东西,彼此当成个乐子。
最离谱的是,有一些没有成婚的女孩子,与别人约好了在这一天等着心上人来“偷”自己,等到事情在这一天发生了,如果女孩乐意留在心上人家里的,娘家不能怪罪。那张仲珂就是指这个习俗了。
洪过苦笑下,正待说话,突然身前的侍卫亲军分列两侧,萧裕在他身后轻拍下,低声道:“去吧,莫负了女儿家一番情意。”
洪过先是讶然,没想到一向是一本正经的萧裕,也能说出这番话来,而后回身对萧裕拱拱手,又对其他人做个罗圈稽,这才微笑着迎向了芷雅。
就在这功夫,突然一道人影从洪过面前窜出来,猛地将洪过抱住:“洪老弟,我等的你好苦啊,来来来,随我回家,愚兄备下的好酒,已经为老弟热了几次。”
这个人将洪过吓得不轻,幸好他今次没带兵器,要不真会在这人身上捅几刀也说不定。定睛看去,来人他认识,不就是葛王,官拜礼部尚书的完颜
,嗯,也就是后世那个金世宗完颜雍。
洪过长长的吁出一口气,挤出笑容来对着完颜乌禄道:“原来是葛王殿下,那个,小生一介宋国草民,哪里敢与殿下称兄道弟。”
乌禄一听这话立时急了,洪过要是拒绝,他怕是这个年都过不好,连忙一把揽住了洪过的脖子:“洪老弟,哥哥我对你是神交已久,今日听说老弟回京,高兴地跟什么似的,今日这个东必须让哥哥来做,你说什么哥哥都不会答应的,来来来,快随哥哥回家去吃酒。”
见到那乌禄如此下作的拉拢洪过,萧裕低低的冷哼一声,不屑的一甩袖子,大步的走了,那李通等人与乌禄也不对路,这时也都是淡淡的道别就急匆匆的离开,李通临走前来到洪过面前,迟下才道:“洪老弟,高丽的事情你要尽快拿个章程出来,如果需要人手,哥哥帮你筹措。”
看着李通离开,乌禄愣了下,随即满腹狐地对着洪过试探了一句:“洪老弟,那个,高丽,你,还没完事?”他现在算是怕了洪过了,要是洪过真的扯住高丽使团不放,他这个礼部尚书可就要去上吊了。
洪过突然想起,乌禄就是礼部尚书呢,真的要做好那件事,就少不得要与乌禄周旋,是以淡淡地道:“金国皇帝陛下刚刚决定,就由过全权与高丽使团交涉,不知现在高丽使团人在何处。”
也知为什么,乌禄听到洪过的话时,腿肚子感觉一哆嗦,下意识的道:“太,太医院,”随即,他想到一个理由,立时喜上眉梢:“洪老弟,你我马上要成同僚,不如就去我家喝一杯,共商国事。”
洪过思索下,竟是同意下来,不过他又面露难色的道:“王爷恕罪,今日洪过实在劳顿,精神不好,等下怕在王爷家里失了礼数,不如这样,明日,明日早上过登门拜访王爷,我们一起去太医院看看那些高丽使臣,然后再去王爷家里一醉方休,如何?”
洪过这时铁了心今天哪也不去了,还好已经答应下来,完颜乌禄也就不得如此约好,有些不甘心地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那模样像极了痴情怨妇。
慢慢走到芷雅马前,洪过没有说话,纵身上马后,轻轻捞住了芷雅坐骑的缰绳,小心的拉动了坐骑,两个人就这样默默无声的并骑而行。
有时候,这无声的滋味真比说笑起来还要**,一对玉人并骑而行,男地白衣飘飘面容俊朗,女孩一袭玄色皮袍,面容娇俏身形窈窕,两人在一起也不知羡煞多少男女,而且年轻男子还用手牵着那女孩的坐骑,端的一副妇唱夫随的画面。
翟平望着前行的洪过,心头泛起万千念头,眼前这个男人是他地杀父仇人,自己应该恨不得生食其肉才对,偏偏这个人又是将他,从背信弃义罔顾国家朝廷的罪孽中拯救出来,按理自己应该是对这个男人感恩戴德。到底是报仇还是感恩?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翟平心中无法选择,只能做个缩头乌龟,躲在人后用酒来麻醉自己,忍受所有人鄙视地目光。
直到今天,当他听说了洪过被抓入皇城的消息,第一个跳起来抄家伙就要去救人,直到那一刻,翟平终于寻找到了自己地心,找到了自己应该前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