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乌带宣读的圣旨,完颜亨将旨意拿在手里查看,这道旨意有皇帝的玉玺,有宰相的副署,虽然几位丞相和参政中间,独独缺了最具权威的尚书左副丞相的副署,不过有一枚总领三省事的官印,也算是程序相对齐备了,拿出去纵然有人诟病却也能据此争论一番。相信大多数忠于朝廷的官员,应该会买账的。总的来说,就是经过这道圣旨,完颜亨已经成为了韩王,开府仪同三司,右副元帅,领燕京行省事,位置之高,擢升之快,创了金国开国以来的先河。
乌带自然有侍从送出去,临走时候拿了一番好处也是情理之中。等到乌带的身形刚刚走出军帐,不待众将恭贺,洪过几步抢到完颜亨面前,抱拳稽首道:“东主,小生有话要讲。”
完颜亨微微一愣,这洪过来了他家不是躲着不见,就是没什么正形,与自己言谈无忌混似不把他当成个王爷,怎的这次如此郑重其事?是以他也正色看过去,却见洪过并不开口,只是环视了帐内众将一圈。于是完颜亨会意的一挥手,将手下武将赶出了军帐。
洪过这才开口:“东主,这道圣旨不能接。”
见着完颜亨吃惊的看过来,洪过心知今次的恶人是做定了,虽然他比较乐意看到金国内部互相掐,可并不意味着希望见到大金国崩溃,或者说是这个北方强国被人狠狠的削弱,以现在整个北方的形势看,一旦金国崩溃,或者被人从内部严重削弱,最大可能就是又一个民族兴起并取而代之,那个民族会是谁?契丹么?有可能。不过,似乎另外一个民族也同样有这个机会吧,若是那样,难保历史上那幕惨祸就会提前七十年上演,一想到在金国末年,那个几乎杀光了整个北方四千万人,同时给全世界带去了战乱和灾难的民族,洪过身上就是一哆嗦。
这次秉德和完颜亨对阵,无论谁胜谁负,金国的实力被削弱已经成定数,没必要让完颜亨再成为下一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有完颜亨的庇护,自己终究还能找到机会跑回南宋去,失去了这顶保护伞,凭借自己在完颜亨手下做过事的经历,即便完颜亮不会难为自己,怕是完颜亮手下的大臣们也不会给自己什么好脸色,最大可能是被扔在上京看管起来吧。
想定了这些,洪过镇静的着看向完颜亨:“王爷,我想问一句,现在完颜秉德的官位是什么?”
秉德官位是萧王,尚书左丞相,都元帅府左副元帅,领燕京行省事。完颜亨听到洪过一问,呆了一下后随即眼中一动,好似觉悟了什么。
洪过苦笑下,“王爷比起秉德,似乎只少了一顶执宰的帽子,难道王爷真的认为,经过秉德这么一遭后,皇帝就会继续容许一个手握兵权的副元帅存在么,会容许一个权势通天,可以统辖金国大半个江山的行省存在么?如果不允许,王爷又何苦坐上去让人用火慢慢烤?”
完颜亨何等聪明,他毕竟是完颜宗弼,金兀术的儿子,虽然没有他老子那样左右朝政的实力和智慧,面对这些朝廷上的小算计,又怎么可能逃脱他的盘算,刚刚接了圣旨,与其说是他一时不查,倒不如说是利令智昏下的昏招,到底是失势十余年了,现在乍升高位,也是内心里十几年来不断期盼的结果一朝实现,无论什么人怕是都会如完颜亨一个反应吧。
现在经过洪过提醒,就如一盆冰水泼在了熊熊烈火上,完颜亨放下了那道烫手的圣旨,背着手在军帐内走了几圈,最后站在洪过面前,平静的道:“改之可有良策?”
洪过脸上又出现了以前那副嬉皮笑脸模样。“我哪明白这些。反正不接就是了。至于其他地王爷自己去劳心吧。我只管回去吃肉喝酒。对了。王爷。那天庆寺号称粮满囤。谷满仓。金子要用车来装。怎地我一点都没分到啊。这个不好啊。王爷自己一口吃了下去。怎么都要管管我这穷人。我可是欠了一屁股外债呢。喂喂。王爷。我还没说完呢。你怎么就走啊。别走啊。走那么快做啥。不就是一点金子么。喂。你跑个啥……”
完颜亨这次真地是落荒而逃了。自从打下天庆寺。洪过就会每天早中晚三遍地在他耳边唠叨。目地就是一个:天庆寺富得流油。完颜亨不能独吞了。怎么都要吐出一点来。好歹让他洪过也能分成。完颜亨真是欲哭无泪啊。他家里确实有钱。但是。与养活三五万军队相比。当年芮王府那点粮食钱帛算个毛。如果不是很“凑巧”地端了天庆寺。完颜亨都害怕自家地粮食能否支撑手下这些人一路走到上京城。这可是老老少少十几万张嘴啊。现在洪过朝他分账。他家也没余粮啊。不跑。不跑难道等着洪过在他耳边磨叨死么?
当日傍晚。完颜亨先是拜折辞掉所有朝廷赐封官位。而后。他带着亲信谋克轻骑入上京城朝见皇帝。完颜亮刚接到完颜亨地奏折时。着实吓了一跳。这权臣推辞朝廷地封赏。往往意味着对封官赏赐并不满意。要朝廷重新去加封。当然是越高越好。甚至弄个王爷九千岁皇帝一人之下才好。放在历朝历代这就是篡位谋反地前兆啊。
待到后来听说完颜亨要独自入京——以完颜亨现在地权势以及对完颜亮地重要程度。仅仅带上一个谋克地亲兵进上京。与独自进城已经是区别不大了。昔年地粘罕金兀术。哪个不是至少一个猛安地亲兵——。听到这个消息。完颜亮这才稍稍安心。完颜亨推辞封爵后立即进城拜见。一定程度上说明他并非有什么恶意。或许辞封是另有隐情。不过。也不能排除。完颜亨是仗着城外十几万部属。认为朝廷不敢拿他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