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内侍梁方平,此前也是很得官家信赖。但是派他去河北剿匪,他就把河北搅和的一团乱麻。如今回到宫中,也不知道体恤官家的身体,倒更像一根木头似地杵着!
梁方平自然感受到郑皇后的眼神秒杀,却只能继续伫立在那里,一丝儿大气也不敢出。
郑皇后自幼跟随父兄读书识字,所以文才极佳。入宫后渐渐及长,也会在欢愉之余,帮助赵佶研墨铺纸,调制颜色,甚至诵读奏章,深得赵佶喜欢。
时间一长,她在国家大事见解上,竟不输赵佶几分。只是最近,郑皇后要顾忌太子秉国,所以就渐渐不再过问这些朝政。
赵佶想了想,就把近日一些事情说择要与郑皇后听。郑皇后大吃一惊,她万没想宋金盟约,竟会败坏到如此不堪的地步!下意识叫了一声:“官家,这可如何是好?”
“唉!”赵佶长长叹了一声:“吾若知道怎么做,那就好了。如今满朝臣工,各说各话,竟无一个好对策!”郑皇后当即怔住。这话,却是什么意思?
“官家,祖宗自有规矩,后宫不得问政事。可如今,臣妾不得不斗胆直言几句。”
“说说看吧,有甚斗不斗胆的。吾与汝厮守这多年,老夫老妻的怎会怪你。”
“自官家入继大统,已有二十三年吧?这二十多年来,辽、夏与大宋多次争战,导致大宋的国力消耗极大。可是朝廷上,却还在纷争不休。
臣妾知道,那蔡相、蔡元长,他原本是极善理财,倒是也罢了。可是蔡攸、王黼、朱勔、童贯、高俅这些人人,又有甚的能耐?不过因人成事罢了。
这十年,随着蔡相老去,国家竟然没有再出一个像样的相才。如今朝堂臣工,新党旧党参半,还要互相攻翰,以致天下民心闹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是官家,朝廷纵有这样、那样的不是,可我大宋却并未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
自太祖立国以来,我大宋已有一百六十年根基,从未苛待过天下百姓。纵然有些残民之贼,也不过朝廷苔藓而已。禁军虽弱,也有百万之众。以之守城,也未必便不堪一战也。
如今金国初立,他固然是甲士锋锐。但他毕竟也是百废待兴,又有多少把握来灭我社稷江山?再过一些年后,看他奢侈尽起,今日的锐气也就慢慢消散了,又能剩下多少锋锐?
臣妾又闻圣人云:自古胡虏无百年之运。昔日大辽国,也是这样衰败的呢。故而臣妾以为,只要官家痛下决心,选贤用能,这大局未必就不能扭转,官家万万不可泄气啊!”
赵佶看着郑皇后,却笑了笑。什么“自古胡虏无百年之运”?这都是安兆铭的胡言乱语,再从柔福的耳朵传到宫里。可是他安兆铭,又算什么“圣人”啦?
而且,安兆铭自己都说,这话是在说胡人入主中原,而不习汉化的那种塞外游牧之族。不然呢,不说隋唐都有胡人血统。便是大辽,人家也存国两百多年。
不过他也知道,郑皇后用心良苦,她这是在给自己留面子啊!赵佶慨然叹息:“皇后说的这些,吾都明白。可这些年来,北有外患,内生民变,国家士气渐渐消沉。
吾也想要改变一些事情,结果却越变越糟糕。更加要命的,却是不知道错在何处啊!我大宋今日的文华局面,历代皆无。大宋的疆域,也始终偏安,难言中国。
要是用安兆铭的说法,此概秦汉一统以来,中国千年一遇之大变局也。此后该怎么走,朝廷上下皆不知所然,就要互相指为奸邪之辈,缠斗不休。吾的心力,却早已不支了。
皇后知道,吾少年起,就想做一番事业。守住祖宗创下的家业,与朝庭大臣肝胆相照。可现在却是,国家处处艰难。朝臣中,也不知谁是忠奸!吾是,真不知该如何治理了?”
看着赵佶的颓废彷徨,郑皇后也有些手足无措:“可是官家,不管怎么说,局势虽然危急,但也真的未到不可收拾之时!官家何不问问柔福帝姬,她的学问却是极好的。”
提到柔福,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再开口。柔福的学问,来自安兆铭。安兆铭在海州的做法,原本是大宋最后的良药,却被赵佶的轻浮葬送了。
只需三年时间,自己若无那些胡闹腾,大宋再能支撑三年就好了!海州就能为大宋源源不断地注入新的生机。
殿内沉寂得有些可怕,只有香坛中飘逸出袅袅香气,弥漫在福宁宫里。门外响起一阵轻盈的脚步声。梁方平的声音低低传了进来:“官家,柔福帝姬觐见。”
“宣!”赵佶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他如今,是真心疼爱这个懂事的女儿。自己的儿子们,却不能再让自己轻松了。
太子的心思,如今就极为叵测!但是,那又如何?
他是自己的儿子,难道吾还要父子相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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