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钱伯言和赵子庄又去郁洲岛上一个地方一个地方转过去。所见乡村百姓更加富足。甚至钱伯言都搞不明白,这里的百姓怎么就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呢?
都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生发起来的,而且就是这一两年的光景呢?
赵子庄却笑了,这有什么难解的?如今郁洲岛上的百姓,多是梁山泊人马的家眷,永丰迁徙来信众移民,还有海上捕来的海盗从寇,以及为了工作才过来的附近三县乡民。
这些人都是最近移居郁洲岛上,此前并无根基,非常便于明社推广乡民自治。乾贞记大量的工场作坊,也都设在岛上。自然人工使用上,也是优先他们。
而且朝廷在海州椎买的东西,炒青、精盐、果酒等等,原料产出大多也在郁洲岛上。朝廷椎买的利润虽然“低”,但是跑量大啊。
跑量大了,自然就会工贸发达。工贸发达,钱粮流转的就快。
钱粮不断流转,物产就多,百姓手上也就有了钱粮。有了钱粮,他就要花费。大家都去花费,物资就不会积压。然后就要继续产出,工场获取利润,劳工拿到薪水。
钱粮在工场、百姓身上这么转了一圈,就把每个人的积极性调动起来。大家都开始生产,物资就丰富了。物资丰富了,可不是都富了吗?
看着钱伯言的疑惑,赵子庄暗暗叹息。这些简单的东西都搞不明白,真不知道他钱某人是怎么读书的?又是怎么一路成长为朝廷大员,而且还得了个干吏的赞誉!
钱学士是个聪明人,这个不用疑惑。那就只能说,他钱某人的心思,都用在朝廷倾轧,和官场勾心斗角上了。让赵子庄悲哀的是,像老钱这样的官员,大宋究竟会有多少啊?!
这些道理,赵子庄此前也不明白。他的此前心思,都在军略推敲上。但是真的在两军阵前翻腾几次后,就发现自己的“军略”,多数还是纸上谈兵,所以渐渐也就淡了心思。
等到去年安宁找到他谈起文资的事情,赵子庄恍惚了一下。自己顶着武官的身份,真有那么容易转换吗?然而张学士此前就是武官转换的文资,如今的马扩也是。
能够转换文资,自然是老赵的造化。他自然也知道,转换了之后该怎么做?无非两个选择,要么给靖海军做个门面,要么就实打实地扎进来,做一番事业。
有张学士的珠玉在前,又对安兆铭的才学惊艳。赵子庄觉得此生最大关扑就在眼前,那就跟好了!安兆铭并没有反叛朝廷的打算,自己还担心什么?
所以年初在汴京、济南,老赵先后与安兆铭、张叔夜先后交心过。等到权知金州这两个月的努力,人家也能看出自己的心意,那就是通过组织考核了。
在汴京时候,架不住安宁的喝酒聊天胡吹,对于民事治理的法子也就入味。要说大宋的财富当真不少,地主老财家里的钱窖,层层堆叠沉淀。
然后呢?很快都变成没有用的死钱了。
大宋朝廷不断铸钱,铜钱再不断被民间的地主老财窖藏。一般的百姓都没机会经手,自然也就没法产出。哪怕产出了也没有人买,民间渐成今日这般死水一潭。
百姓是没了活路,才会吃早饭。有活路的百姓,谁愿意顶着杀头的风险吃早饭?
好的年景。大宋一个五口之家,充其量耕种二十几亩水田旱地,一年所得不过七八十贯钱。去掉税收、种子钱,他也就剩下四五十贯钱而已。去掉基本衣食,积蓄寥寥无几。
可是在郁洲岛上,一户人家总能挤出一个人工去工场劳作,男工、女工都有工场需要,甚至为了赶工,工场连中午的吃食,都给你免费承担了。
以现在郁洲岛的人力价钱,一年最少就能赚得五十贯钱。甚至有点技术的工人,一年百十贯钱的岁收,都很随意。洪七的那些冶炼作坊,几百贯岁入的技工都有。
这也罢了,郁洲岛上,谁家没有靖海忠义社的士卒?特别海上的士卒,一年所得一两百贯钱。便是陆地上这些士卒,一年也要七八十贯的收入。
这都是种粮之外,多出来的收入。你说他们怎能不富?更不要说那些炒茶、酿果酒、晒精盐、做生意的人家了,富得流油呢!
赵子庄在金州时,也是这样做的。甚至听说在济州岛、黄公岛,依然都是这样做的。蒋仝哪怕在怀仁县偷偷摸摸地做,如今的地方富足也是遥遥领先朐山和沭阳两县。
说起朐山和沭阳,赵子庄就有点牙疼。本来有郁洲岛的样板竖在那里,朐山、沭阳不该是如今破落样子。当然比起别的地方也不错,但是能跟怀仁县比吗?
更不要说比较郁洲岛了,更加落下大大的一截差距。什么原因?无非就是他钱某人、王某人为官的心思不纯而已,所以明社的许多制度不能在这两地推行落实。
说起来,这才是钱知州、王县令被赶出海州的最大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