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天,安宁所部一直潜藏在清江芙蓉峰下,杨志带人守船,他自与武松、燕青、解珍、解宝几人帅精锐之士二百人每日四处探寻山间道路,寻找适合埋伏陷阱的地理。
虽然几个人都觉得安公子的这些举动颇显怪异,怎么就认定吕师囊一定会退守此地?明显不太符合他常常挂在嘴上碎碎叨的所谓“逻辑推理”,这就没有道理的事嘛。
奈何安公子成功的案例实在太多、太诱惑,七星洞那种莫名其妙的地方,他就要无缘无故过去攻打。结果呢?生生吞下明教千万贯的巨大财富!
总之,这里一定有收获就对了。众人心中所思,还是非常人干非常事,成非常伟业的神秘主义道理。比如,安公子就是个典型的非常人。或者说,不是人。
吕师囊的队伍,在平原上不堪一击。但是回到老巢,他的战力就是陡增。加上此前混战中不断的剥落累赘,如今所部数百人,那当真都是一等一的好汉云集。
而折可存的两千西军,来到南方的山林里作战,他的一些劣势也就慢慢显现出来。等到友军先后被调去围困俞道安后,折可存的两千西军就更加显得实力单薄。
一些原本不该是问题的问题,都在逐渐发酵。
首先西军擅长的弓弩覆盖射击就受到很大限制。一个是山间林木藤萝太密,对方很容易躲避弩矢的攻击。而且射出去一支,便要少一支,弩矢的回收就是个大麻烦。
全靠后方供应?吕师囊所部基本就是沿着山下的一条溪流逃窜的。这条溪流地势险要,沿溪小道崎岖不平,夹岸山势险峻、狰狞,崖乱石摇摇欲坠,随时会掉下几块堵住道路。
然后就会有小股盗匪出来,胡乱打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切口,索要粮草、刀枪、弓弩、箭矢,甚至有时连西军身上的衣服都要,简直是毫无底线!这都是哪来的贼寇呢?
折可存也曾派出斥候首领何灌带领弟兄乔装后军,打算给这些盗匪一点颜色看看。
在他的军伍中,单论个人勇武,无人堪敌何灌!结果倒是何灌被人家三个大汉围攻,揍得鼻青脸肿。斥候营的弟兄,也完全不是那些盗匪的对手。
甚至据何灌跑回来所言,其中有个大汉的力气比他还猛,打死老虎都不在话下。人家三个打他一个,纯粹是因为手痒,或者为了赶时间。
而且,他们并不杀人,只抢东西!这是很诡异的事情,何灌和折可存都是心照不宣。
随着方腊贼的覆灭,西军中的争功案例越来越多,方腊余孽也越来越不好打。不是方腊余孽变强了,而是西军心不在焉,互相掣肘。
何灌的对策就是,大军分出一半回去,然后足额押解钱粮装备过来。而这段时间里,宣赞最好能在前线稳住阵脚,不要轻易攻击敌军。
折可存也叹了口气,便如此办理吧。
如今的现状就是,继续往前,不但山间的蚊虫、蛇鼠多的难以躲避。而且在追杀到南岙溪、断头山一线后,受山势所阻,也更加不利他的进军清剿。
更离谱的是,这山上的陷阱实在太多。什么时候吕师囊学会这等陷阱埋伏了?
唯一可以合理解释的事情就是:此前和他一起追杀浙东的几支西军,不希望在他们调离战场后,让他折可存独领剿灭吕师囊的军功,所以他们就做了一些埋伏手段!
“这些人只知道见利忘义,一点家国大义不顾!简直无耻!卑鄙!下流!”选锋营主官杨震毕竟还年轻,所以他就跳着脚臭骂起来。
何灌无奈地看着小杨作秀,心说你还是歇歇吧。不然就该宣赞拿捏你了!什么无耻卑鄙下流?人家最少还没对咱们痛下杀手呢!
昔日宣赞在天钟山,那可是连卢俊义的脑袋都剁了。
显然折可存也想到这件恶事,脸色不虞之极。
杨震看看宣赞发黑的脸色,似乎也觉得这些事?真他妈的扯淡!终归还是故作老成地长叹一声:“他,他们?毕竟不是我们西军同袍。他们,他们也曾为盗匪的。”
但是他们,依然是我大宋朝廷编订作战序列的友军!他们还阻击了方腊的攻城大军!
何灌感到很悲哀,总认为自己做什么都是对的,总觉得别人做什么都是错的!这特娘的都是怎样的一群同袍啊?
何灌当然不知道,他的这种狐疑不定害了他的性命。此后靖康之难时,他何灌就是因为对身边同袍的不信任,所以在汴梁城百姓最需要他雄起时,他选择了苟且地活着。
可就在他终于可以苟且活下去的时候,何灌却再也放不下自己的内心煎熬,一个人决绝地冲向了抗击金兵铁骑的战场,他被铁浮屠踏成了肉泥!
所以,今天的武松和解宝、解珍才对他手下留情。因为安宁觉得,何灌其实是一条不错的汉子。他曾经在汴梁城下的懦弱,就像朱重八在海州城下一样。
不是他不想战,而是他的同伴都跑光了,让他无法去战。等到他们回味到这份耻辱时,他们才醒悟到大义所在。所以何灌选择从容赴死,朱重八选择重新加入靖海义勇军。
安宁可以理解何灌,不代表他也愿意理解折可存。折可存也参加了抗金,然后兵败被俘,然后逃亡继续抗金直到自杀。与何灌一样,折可存也是在他的生死关头才奋发了人生余勇。
但是,何灌没有杀卢俊义,折可存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