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踏进羽灵宫的一瞬间,她眼神中高傲的冷意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似水之柔,气息也变得暖暖的。
整个就变了个样。
如果有谁看到了这一瞬间的转变,一定会怀疑自己的眼花了。但那份温暖与柔软却却并非转瞬即凋零的昙花,而是,始终绽放在她的脸庞上。
粼粼波光中,映照的是桌畔,散发的男子之影。
男子虽是坐着的,但仍然能看出他生得极为颀长。一袭直襟丝袍,颜色翠如新竹,却极不相称地绣了赤色的红梅暗纹。丝袍已做得极窄极瘦,但在他的身上,仍显得相当宽松——显然衣袍罩着的躯体,定瘦得十分可怜。配上他尽管清秀如画,却没有半点血色的惨白面容,满含着忧郁的狭长柳目,和右眼角下的小小泪痣,模样可怜得简直可以用凄楚来形容。
宫宇的墙面上布满了火之结印,整个殿内暖热得让人快要流出汗来。他却罩着件相当厚重的白披风,扯着领子,看起来似乎仍旧是有点冷。
从披风中探出的,青筋暴起的雪手,正在摩挲着桌上不知道绘着什么的卷轴。
在听到了开门声时,他仿如僵住了的眼珠才转了转,当看清是离若的时候,那悲戚的面容上,划开了一束破冰阳光般的微笑:“小若,回来了?”
离若点点头。
“刚才外面好像很吵的样子,是谁在喊些什么?”男子说话喘息得略略有些厉害,仅说半句话,倒要先咳嗽个三声,才能继续说下去。
在队这个男子说话时,她的声音也不再凉凉的,而是沁满了温柔:“哪有什么啊?一定是您听错——”
话还未说完,流枫用他惊人的声音又吼了一声:“离若姑娘——你听到了没有——我要娶——”
离若“嘭”地一声将门关了上。
“你听,果然有人在喊些什么吧?我好像还听到了你的名字似的……”
“哪有啊,您一定是听错了,听错了哈哈哈……”离若干干地笑道,倚在门上,背后的手悄悄敲了敲门框,浅绿的光芒立刻将门扉包裹,也将流枫的声音隔绝在外:“您听,哪有声音啊?”
他支着宽大的椅子,强撑着坐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离若,盯得她目光不自觉游离起来,额角沁出细细的汗珠。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他指着她身后的门扉:“既没有声音,为什么要织隔音结界?结界织成,再能听到声音才奇怪吧?这你还让我听什么?”
“啊——那个,心木叔,我只是忽然想起这个术,想要练习一下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也不是为了隔绝白痴的胡言乱语……”
“哦?是这样么?”被离若称作心木的男子将双目眯起来:“那你练习完了没有?练习完了可不可以解开了?”
虽然被他盯得有些发毛,但为了避开说谎的嫌疑,她只能硬着头皮对上他的眼:“嗯——不,没有练习完。结界,最重要的不就是坚固性和可维持的持久度吗?所以,我想让它留得再久点……”
她内心慌乱,说话难以自控地结结巴巴了起来。
“哦,原来是这样——啊——”心木歪着头,带着能洞穿人心的眼神,把声音拉得老长。
“嗯嗯,就是这样,哈哈……哈哈哈……”
她有些尴尬地笑着,心木也眯缝起双眸,陪她一起笑。
离若正以为自己糊弄过去了,心木忽敛起了笑,重重地拍了拍桌,苍白病容上的现出的犀利与严肃顿时把她惊得没了声。
“不会说谎就不要说。别说你是我从小看大的,就算我并不了解你,你以为这点小心眼,能瞒得过我去么?”
“哎呀,心木叔,真的是您想多了,误会我了。”离若战战兢兢地道:“我怎么可能瞒骗您……”
“离若姑娘,你听到我的求亲了吗?你现在不给我回答无所谓,但就算为了清泉兄,我也会把你变成我的……”
“什么?”离若的瞳孔骤然收缩,猛地回头,发觉自己刚才附在门扉之上的隔音结界已经被解了开。
心木轻轻地“哼”了一声,扶桌,颤颤地站起,却因为足上缺少气力,险些栽倒,幸及时撑在扶手上,才未狼狈地摔在地上。
离若听到异响,慌忙上前搀住了他的胳膊。
“心木叔,您在椅上歪着就好,干吗要勉强自己站起来?”她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心疼。
心木不答,眉毛拧起,斜瞥着离若冷冷道:“到底是谁这么无礼寻你麻烦?是赤焰、还是你父亲找来的什么杂碎?”
他将手按在胸口上,喘得更加厉害,身子微抖着——显是有些动气。离若摇摇头:“心木叔,这就是个傻瓜瞎胡闹。您就别管了,快去床上躺躺,看着您这样,我心里难受……”
“你碰到了事,受了委屈,对我藏着掖着,还老岔开话题,我心理就不难受么?这不是在明着告诉我,我心木无能,人家都欺负到我小若头上了,她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这当义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