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暖意和煦。</p>
众人围桌而坐。</p>
眼前尽是精心烹制的菜肴。</p>
宁道奇放下手中酒杯，轻声道：“清惠，老夫先前和少帅有过约定，只要他能度过此劫，老夫日后将会不惜余力，助他夺得天下。”</p>
梵清惠淡笑道：“这是真人自己的意愿，清惠自不会多言，只是少帅军现在虽然名动天下，实力足以与各地义军相比，可终究还是差了一点东西。”</p>
“什么东西？”</p>
寇仲好奇的问道。</p>
“底蕴。”</p>
宁道奇接过话茬，叹道：</p>
“当今天下的门阀世家，都是经过几代人的传承，所积累的人脉和财富，外人根本想象不到。”</p>
“现如今，四大门阀中的宇文阀已经被杨广所灭，多年积累的财富，也都入了大隋国库，再加上独孤阀死忠杨广，大隋就相当于掌握了两家门阀的力量。”</p>
“天刀宋缺不用多说，岭南的无冕之王，即使是大隋最鼎盛的时期，也不愿意去招惹宋阀之人。”</p>
“而太原李渊本就是外戚出身，手握重兵，现如今又与突厥内外联合，整个北方都无人能与其相比。”</p>
“短时间内，少帅军自当不用担心，可要是打持久战，久而久之就会落入下风，后续的钱粮根本供应不上，到时各方势力齐动，就算有道兄和老夫相助，也无法与千军万马相抵。”</p>
王重阳在旁微微颔首，道：</p>
“宁兄所言一语中的，这也是小仲你如今最欠缺的东西，而且天下各大门阀，均是人材辈出，自负清高，决不会坐看隋室天下，落在异姓人之手。”</p>
梵清惠接着道：</p>
“此种门阀之见，从魏晋一直流传至今，根深蒂固，谁都没法改变，而且门阀世家最优胜的地方，是屡世显宦，精于治国之策，非是寻常的山野之民所能及，若是不懂治国之策，纵是你武功高强，亦难成大器。“</p>
“这个就不劳清惠烦心了。”</p>
梵清惠的话音刚落。</p>
大殿外突然就走进了两道身影。</p>
为首一人气宇轩昂，身着黑衫，伟岸的身躯负手而立，眉宇间仿佛蕴含着摄人心神的魔性，予人一种高山仰止之感。</p>
正是邪王石之轩。</p>
而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年轻人，却是相貌俊美，看上去倜傥风流，虽是寒冬雪季，手中却还握着一柄折扇。</p>
“师父！”</p>
“前辈！”</p>
看到石之轩闲适自得的走进大殿，徐子陵和寇仲立刻上前躬身施礼。</p>
“看来清惠并没有苛待你们。”</p>
石之轩面带轻笑，摆了摆手，把徐子陵和寇仲扶起，然后微微侧眸，对着他身后的年轻人道：</p>
“希白，这就是为师新收的弟子，你们要好生亲近，为师已将毕生所学都传给了你们，日后可相互印证，切莫如虚彦一般。”</p>
石之轩早年曾收过两个徒弟。</p>
一个是多情公子侯希白，得到了他身上的花间派传承。</p>
另一个是影子剑客杨虚彦，得到了他身上的补天阁传承。</p>
他将两派的武功传给二人，却将不死印法刻意留在隐秘之地，故意引二人争斗，只有最后活下来的人，才有资格修炼他的不死印法。</p>
可自从他在王重阳的帮助下，逐渐补全心灵破绽后，心性就逐渐发生了转化，虽然邪王本色不变，行事作风却温和了许多。</p>
已初步窥达了天人之道，身上戾气尽消，甚少伤人性命。</p>
为此，他还特意找到了侯希白，将他带在身边，悉心传授不死印法的玄机奥妙。</p>
侯希白受宠若惊下，起初的时候还有些顾忌，生怕石之轩是在利用他，但时间久了，他就发现石之轩的确与以往不同了。</p>
变得不再那么无情，否则当他发现杨虚彦背叛师门，投入大明尊教之中，成为新任原子的时候，就会狠下辣手清理门户。</p>
但石之轩只是轻叹了一声，将不死印法的印卷交给杨虚彦，言明此后师徒情断，就飘然离去。</p>
此次也是得知徐子陵和寇仲被掳走，又联系不上王重阳，才孤身前来慈航静斋，想要讨个说法，把两人救走。</p>
石之轩先是望向王重阳，笑道：“看来还是我慢了一步。”</p>
“不慢，不慢。”</p>
王重阳眼含笑意，摇头道：“邪王来的刚刚好。”</p>
说罢，石之轩又看向宁道奇，拱手道：“一别经年，宁真人风采如昔。”</p>
宁道奇还了一礼，道：“邪王也是英姿依旧，老夫如今是自愧不如喽。”</p>
两人一来一往，言谈间充满了和气，就像是多年未见的寻常好友，没有半点怨气杀意，似乎都已经放下了当年的事情。</p>
最后。</p>
石之轩的目光和梵清惠碰到一处。</p>
“清惠，我们又见面了。”</p>
石之轩幽幽开口，看着梵清惠的目光也有些复杂。</p>
他的妻子碧秀心是梵清惠的师姐，看在亡妻的份上，他本不应与慈航静斋为敌。</p>
然而，慈航静斋却屡次找他麻烦，如今又把徐子陵和寇仲掳到山上，因此在来的路上，石之轩心内一直在心中思揣，要是梵清惠执意不放人。</p>
他又该怎么做？</p>
难道真的动手杀了她吗？</p>
所幸王重阳先他一步而来，将所有的事情都提前解决。</p>
也不必再多荒废心神。</p>
梵清惠眸如秋水，坐在那里望着石之轩：“昔年一别，至今已经二十载，看来邪王已经从害死师姐的阴影中走了出来。”</p>
短短的一句话，却是字字诛心。</p>
大约在四十年前，石之轩拜入佛门之中，偷学得正宗佛门禅功，再配合魔门花间和补天两派的秘技，始创出了震惊正邪两道的不死印法，隐为统一魔道的超卓人物。</p>
可也就在此时，他却遇上慈航静斋专门派出来对付他的碧秀心，一场史无前例，极尽诡奇之能事，为外人无法想象的斗争，也就此展开。</p>
碧秀心欲以红尘中的情感，融化石之轩的铁石之心，未曾想最终反受其害，被石之轩留下的《不死印卷》所害，从而香消玉殒，耗尽心血而死。</p>
这场斗争本该就此结束。</p>
但事情却远非如此，石之轩因重情太深，更因接受不了亲手把爱人害死的残酷事实，心灵出现破绽，使得性格分裂。</p>
一边仍是那个杀人无算的邪王，另一边却是悲苦自责，情深如海的失意者，他和碧秀心的独生女，也成了割舍不去的心灵挂碍。</p>
不死印法也再非原先那般无隙可寻，直至在扬州遇见王重阳，靠着长生诀和先天功，吸纳天地精气，改善自身心灵，逐渐补全了这个破绽。</p>
“清惠，你本不该如此的。”</p>
石之轩轻叹了一声：</p>
“你是秀心的师妹，也算是石某的师妹，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石某绝不会对静斋出手，这次的事情就此作罢，若是清惠再行此事，就莫怪石某不念故人之情了。”</p>
“至于清惠先前所担忧的事情，那根本就不成问题。”</p>
石之轩悠哉哉的说道：“寇小子崛起于草莽之中，虽不如世家子弟博学，却有一颗赤子之心，有石某在其身旁指点教导，用不上两年的功夫，他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之才。”</p>
“可你会这么做吗？”</p>
梵清惠目光幽幽：</p>
“你本是世家子弟，后来化名进入魔门学艺，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坐在那张龙椅之上，为此你颠覆了大隋，难道你甘愿放弃这个夙愿，帮少帅坐上九五至尊的宝座？”</p>
“清惠就别再废心思挑拨了。”</p>
听到梵清惠的话，石之轩不由哑然失笑，道：</p>
“石某曾经确有这个想法，想要攀爬至那个至高无上的尊位，掌控万千黎庶的生杀大权。”</p>
“可等你修为到了我这个境界，就会明白，所有妄念、追求，都是一场空，即便你坐拥万里江山，到头来终究是一抷黄土。”</p>
“秦皇，汉武，光武，还有杨坚……那是何等的雄才大略，最后不也是长眠三尺之地，空留一个虚名在世？”</p>
…………</p>
这就连上了以后长生界的副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