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城将竹牌贴身收在腰上,并没有放进袖里乾坤。刚刚跟着白玉楼过来,不用月色,但却能够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似乎更圆满了,应该是白玉楼在还月的途中做了手脚,补圆几分。
春夏两季风也更圆融贯通,至于留在祝明山右手上作封印之用的三月竹间风,也回到了指尖,那枚颠倒道印在白玉楼作那剑舞的时候好像被消融了一般。
顾倾城大喜过望,既有替祝明山一家的开心,更喜于二哥多年顽疾终于有办法医治。
三人商定在洞府休养几天,收拾些行李便出天门山,到东越国与南安国土边界的随州城替祝家三口安置个竹楼小屋,过那平凡人的生活。
随州城作为东越南大门,商贾活动也是热闹非凡,正好大大顺遂了青丝赶集的心愿。东越三大书院之一的惊鸿书院正好设在随州,红衣小姑娘的圣贤书也算有个着落。
最重要的是随州是军事要地,也是顾家千里伏龙的第一只龙爪,东越自从立国就一直与南安摩擦不断,在国门重镇自然精锐常年驻扎。
顾倾城满二八的生日当天,老皇帝就下旨将随州白袍军的虎符赐予顾倾城这位顾家九将军,但越国军部明令,未及冠者不得领将军衔。因此这枚虎符到今年才算正式生效。
祝明山一身奇门遁甲,顾倾城自然不能浪费,以白袍军主将身份邀请祝明山为随州白袍军教头。顾倾城对白袍军是有期待的,他觉得这世道有些不对,现在还不知道哪里不对,所以才想出来看看。但直觉告诉他,老皇帝将白袍军给他,绝不只是向顾家施恩而已。
祝明山倒也没有拒绝,大隐于市嘛。
三人说完安身立命的事,就开始聊风月闲事。红衣小姑娘很是喜欢听,蹬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去搬来一张木椅,端出一碗蚕豆,滋滋有味地听了起来。开心小道童也去拿了几个野果在一旁啃着,见众人如此兴致勃勃,青丝又把剩下的秦酒热了上来。
白玉楼那个酒壶是个空间物,专门为这些不能放进袖里乾坤的酒水炼制的。也不知道有多大,反正在老儒生追去后又折身返回,叫喊差点忘了大事,就将祝明山家中藏酒几乎清空,仅留下一瓶,神迹远去。
顾倾城忽然想到,刚见祝明山时,他正坐在堂前看书,书名《春秋乱》,印象极为深刻,因为按照那个已成为历史的强大帝国的历法,如今正是春秋。以自己看书之丰,竟闻所未闻,于是将话题引到了这上。
元宝也来了兴趣,他长于巨富之家,更是家中独子,天下藏书俯仰皆是,对于这名《春秋乱》的书也是第一次听闻。
祝明山将那取出放在桌上笑道:“这两位自然不会看过,因为这的作者正是祝某”
元宝取过翻看,啧啧称奇。
顾倾城看着元宝翻阅,见行文的第一句话就是:时逢乱世,正值春秋;不由陷入沉思:当今虽然四国并世,纷争不断,但都是一些小打小闹,因为实力相近,相互牵制,一旦有异动,必然会腹背受敌,因此四国目前暂时进入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对于百姓而言,这并不能算是个乱世。
“两位可以为然?”
顾倾城反问道:“这乱世,乱的是人间还是天下?”
“乱的是人心,顾兄可知为何儒家修士明明修为通天,位居上三流的第一流,却不愿登天,去那九重宫阙,要留在人间行教化之功?”
顾倾城沉思一下,他也思考过这个问题,组织语言道:“在下以前读书每有所得,便辅引佐证。所参考之书诸子百家均有之,祝兄所问,在下现在不能回答”
元宝也点了点头。
祝明山笑笑:“先秦为何而亡,山下人猜测极多,人人不知所云,杏林内心若冰清却又闭口不言,是人心乱了。也许天下从来不见得太平,但不治人心,如此放任,早晚春秋要乱”
顾倾城想了一下,祝明山不想春秋乱,“理国顺、民均安”乃是读书人出世致仕的第一要务,战乱一起,民不聊生:“春秋,不能不乱。四国治春秋,罪在春秋后”
祝明山慢慢喝下最后一杯秦酒,缓缓放下酒杯道:“四国治春秋,可能人心终究不齐,但外力作用下,不得不齐”
元宝有些明白了,这两个人在做春秋统分的君子之辩。他没有这样的想法,他觉得强者征服弱者,天理,并没有什么不对,这个结果看起来与顾倾城说的一样,但好像又有些不一样。这位无双兄的话,他并没有完全懂,需要想想。
顾倾城也将手上杯酒喝完,空杯握住,并没有放下。也笑了笑道:“顾倾城从小生于将门,本应入兵家,父亲说兵家无情,他想感受山河,但只要看见河山大好就会自动冒出各种各样关于如何利用地形行军布阵的念头,有人说这是天才将领的恩赐,父亲说,他觉得自己很可怜,也很遗憾,这样的生活一百年实在很足够了,世人修法登天,求长生。无异于自囚我于天地”
祝明山脸色有些发白:“你想••••••想••••••••”
“祝兄,可愿与在下作一回”顾倾城打断他的话
“在下倒觉得,如果对某样事物实在看不过去了,最好是推倒重来,种下新的希望,这也算元宝一份”元宝一口将杯中酒喝完,重重放下酒杯。
三人相视大笑,伸出手掌重重一击,,和而不同。
两天后,几人走出天门山。
老儒生走后,顾倾城曾经修书一封回京,将此事告诉正在主持春闱公试的顾行月。东越国主峰山水神灵丧失神格一事牵扯过大,顾行月不敢私下处置,连忙上报,老皇帝勃然大怒,下旨太子彻查此事,牵连官员一律重罚。
顾倾城刚出天门山就感知到了顾家太极卫的踪影。山水司和礼部官员也陆续进山,一向积极册封山水的司天鉴没有出现也在顾倾城意料中。老皇帝向来不喜司天鉴,早有取缔之心,想必这次的事牵连到司天鉴的高层,老皇帝想要借刀了。这样想来,澜沧江水神偷澜沧江水运补天门山因山神修炼魔道而漏出的气运一事上多半有宫里那位的安排了,要借刀就要把刀磨到最锋利,一向是那位老人家做事的风格。
顾倾城寻出一位躲在暗处隐匿行踪的太极卫,要其先赶去随州告诉白袍军副将自己不日就到随州,并让其帮忙办理几张从随州入南安国境的文书。
太极卫领命离开后,祝明山皱着眉头道:“顾兄要入南安?前不久传来信息,南安遭遇了近百年来难得一遇的洪水,几成泽国,现在去怕是•••••••”
开心小道童和元宝都没有什么异议,他们习惯了。
顾倾城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在下读过几天医书,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
红衣小女孩从青丝背上抬头问道:“啊爹,我们也去救人吧”出得天门山,小姑娘一直在青丝身上背着。
顾倾城摇摇头道:“你啊爹可不会医术,再说他还要帮我训练军士,你也要去读书了,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