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摄梦术!”
洪屠苏放下断臂,忽然明白,这摄梦术还真是邪门。
原本他以为这摄梦术只是以一个第三人称的视角,进入他人梦境去做一个观测者。
谁知道这个术这么莽,直接取代了梦境主人的意识。
太霸道了!
不过这样一来也是有好处的,主人公的意识被取代,那么当梦境主人醒来之时,便会忘记关于这场梦的一切记忆。
甚至连有没有做梦都可能不记得了。
刺目的光,照的他睁不开眼睛,天上却不见太阳。
梦里的世界,土地都是赤黄色的,如同焦火烘烤过一般。
烫脚!
他有些忍受不了,放眼望去,一片又一片的赤地,仿佛没有尽头一般,向着四周无限延伸。
洪屠苏有些疑惑了,这梦境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啊。
不过,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赤地干旱,经年少雨,土地呈现荒漠化也是很正常。
农民哪有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一门心思都放在土地上。
土地没了收成,上头的地主家那,就不好交代,交不上粮食,来年保不准就少了两块地种,那可是要老命的啊。
地主上头还有氏族,也需要交粮,交不上粮食,就继续克扣农民。
氏族再交官邸,官邸上贡朝廷,朝廷每年还要给大明朝缴纳金银钱税。
这一套下来,农民作为最底层,最卑微的生物链末端,日日都想着能够天天丰收。
世道凄凉,贫民百姓贱如刍狗。
这梦里的千里赤地,万里火烧云就是所有农民内心最真实的写照!
洪屠苏不知方向,梦里没有日月星辰,没有四季变换,没有人,没有物。
只有无尽的心灵荒漠。
之前,他悲愤于百姓的境遇,感到很是不甘,却少有感同身受的时候。
唯一感触最深的经历,就是自己饿死在小巷之中。
可那也缺少代入感,三天挨饿,那是前身所经历的绝望。
当他穿越过来之时,前身已经将绝望带入了死亡。
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拾人牙慧的小偷罢了。
偷了他那瘦弱的身体,偷了他那苟且的灵魂。
而这次,自己在别人的梦中成了主角,第一次感受到了大自然的无情与心中的无限绝望。
这个断臂者就如同一位孤独的彷徨者,在这片贫瘠的荒漠中不断寻找,不断求索。
他在寻找水源?
不,他在寻找生的希望!
行走、奔跑、跌倒、站起、躺下、思考。
洪屠苏在这个赤地梦境世界不断前进摸索,可就是找不到源头。
他把这场梦境,当做了一次人生苦旅,想和一个人感同身受,发生共鸣的最好方法就是——将他人的苦痛、悲欢都一一经历个遍。
【应如是住】
做自己觉得对的事情,想自己应该想的事情。
【如是降伏其心】
去体会,去感悟断臂者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佛家喜欢用悟,不行千里,不积跬步,心想便能事成。
他不喜欢佛家这个态度,无关信仰,只许三观。
是的,三观不合罢了,相比佛家,他更喜欢道家。
能干事实,还没有疏离感,亲和环境,道法自然。
当然这不妨碍他用佛家的思想来诠释自己现在要做的事。
他坐在赤地上,敲了敲有些发酸的腿部。
没想到这梦里,居然也能感受到腿部行走过久的酸痛,非常真实,如同真的一般。
一番敲打过后,腿酸得到些许缓解,他目视没有尽头的远方,目光坚定,深吸一口气之后,说道:
“既然下定决心,去历一遍他人苦,那便不能回头了,走着!”
荒漠之上的独臂者转身,毫无留恋地最后看了一眼身后。
再回头时,目光坚定,眼中只剩下风雨兼程与不败的信念。
他抬腿朝着光照耀的地方,出发了。
一步、两步、三步
一分钟、一小时、一天
时间似乎在无尽的旅途中被感知混淆了,他也忘了自己到底走了多久、多长。
好像走了很久,又好似才刚刚出发。
这个梦境,俨然成为了一个时间闭环,困住了这位忽然闯入的摄梦人。
旅途虽然枯燥乏味,但风景也并非一成不变。
在这场漫长的旅途中,他看到了一片化为赤地的废墟,看那轮廓,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似的。
他一拍脑袋,扯了扯嘴角,想笑,又好像有些笑不出来,最后生硬地扯成了苦笑。
他记起来了,那是自己任务的目的地,东莱城。
他观察过现在的东莱城门,很多地方都才打进泥膏和草木石头,应该是最近才修建完善好的。
而在旅途中看到的那片废墟,应该是日本入侵朝鲜,壬辰卫国战争时期的东莱。
只不过,现实的东莱很明显没有完全破败,可在这梦中,却如同已经化为历史尘埃一般。
洪屠苏看着那片满是历史厚重感的废墟,喃喃道:
“在他的眼中,可能现在的东莱已经随着那场战争死去了吧”
就在白天,他去贫民窑内打探情报的时候,在其中得到一个消息:
“东莱新府州上任,据说也姓赵。”
这赵氏家族实事不干,官斗斗得挺狠,连触手都伸得这么远。
就连最北边的东莱都被纳入囊中。
可以想象,这权倾朝野的家族到底多么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