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到谢汶是周一放学。
她正要上车,谢汶突然跑来她面前,将一本笔记本塞她手上:“数学笔记,对你和周思源都有用。”
因为来不及,她只说了谢谢。
回到燕尾巷后,吃饭做作业练舞,等她想起笔记本时已是深夜。
她连忙从书包里拿出来。
翻开。
心跳倏地漏了拍,岑雾愣住。
梁西沉
2009
——上周见过的字迹毫无征兆地撞入视线。
好久。
她的眼睛一连眨了好几下,一颗心乱得厉害,指尖下意识地想要触碰又猛地收回蜷缩起来。
须臾,她重重舒了口气,找出谢汶的□□。
她的□□号还是周思源给她注册的,当时好友只有她和沈岸,后来多了谢汶。
深呼吸着,在几次反反复复的纠结后,她终于问出了口:【我看笔记本有梁西沉的名字,是他的?】
谢汶回得很快:【对,原本我想找我的笔记,发现找不到了,就问阿沉有没有,他说可能有,回去找了找找到了。】
岑雾的呼吸有些热,心跳很快:【谢谢。】
【客气什么,其实你和周思源的问题还好,加油啊,下次肯定能考得更好。】
【嗯。】
【对了,我最近竞赛班太忙抽不出时间,如果对笔记有问题可以找阿沉,他不用□□,这是他电话。】
岑雾还没来得及消化这句话,下一秒,一串数字赫然跃入眼帘。
指尖微颤,她咬着唇:【好,谢谢。】
想了想,她又补充:【你也加油。】
【谢了啊。】
两人没多聊,谢汶的头像很快变成灰色。
岑雾端过一旁的玻璃杯想喝水,却忘了水是她练舞后刚倒的,滚烫的水冷不丁刺激到舌尖,她慌忙放下。
眼睛却始终直直地盯着那串数字。
她深吸了口气,拿出纸笔克制着有些发抖的手记下,随即又小心翼翼地保存到手机通讯录中。
输名字的时候,她犹豫了。
梁西沉这个名字迟迟不敢输入,哪怕手机除了自己其他人没可能碰到。
反反复复地输入又删除,最后,在脸蛋明显越来越热的情况下,她只输入了一个字母——
l。
无意识的,她翘了翘唇。
等保存好,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在这种事上磨蹭了十分钟,明明几秒钟就能结束的事。
她摸了下脸,好烫。
但很快,脸开始往更烫的方向发展,在她纠结地在短信页面不断地进入又退出,要不要发短信给他道谢。
终于鼓起勇气,短信内容几度编辑,最后却还是不满意地逐字删掉。
太晚了。
明天吧。她想。
视线不由自主地重新看向笔记本,指尖轻碰上他的名字,一眨不眨地看了片刻,岑雾忽然生出了一个大胆想法。
笔记本是可拆卸的活页本,写着他名字的那张被轻拿下,薄薄的偏透明的草稿纸随即印上。
她拿过笔,小心翼翼地临摹。
一遍又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字迹终于看不出真假,睫毛止不住地扑闪,她强忍住,想将自己临摹的换上。
阁楼寂静,这一刻,岑雾却无比清楚地听到了自己狂乱的心跳声。
怦怦怦。
每一声都是在见证疯狂。
脸上的热度像是要爆炸,到底是羞耻的,她停了下来,最后宛若珍宝地将两张纸先收了起来。
做完,她起身将窗户推开,好让外面的晚风吹进来。
一推开,对岸灯火璀璨的运河岸高楼出现。
她一时失神。
片刻后,她拿过手机拍下有运河岸的夜景,而后放入一个秘密相册里。
相册里只有三张照片。
一张拍于此刻,一张是初见梁西沉那天的光景,还有一张,是燕尾巷他意外入镜的那次。
当时她没有察觉,后来才发现紧张中她竟然按下了拍照键,尽管只有鞋。
那年岑雾的手机还是普通的按键手机,相机像素不高,但这三张照片却陪了她很久很久,在后来很多个辗转难眠的深夜让她看了一遍又一遍。
即便难过,却始终舍不得删除。
-
隔天周二。
岑雾终于在纠结中鼓起勇气,想当面和梁西沉说声谢谢,如果能在实验楼天台幸运遇见他的话。
她告诉自己应该早些道谢,实际上她心里又清楚,想得冠冕堂皇,不过是为了想看他一眼。
她在微喘着一口气爬到天台时,眼尖地看到门没有关严。她欢喜,深吸口气准备把门推开。
“阿沉。”她听到了谢汶的声音。
她急急站定,想等会儿。
后来,在很多个深夜,岑雾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如果那天她没有去天台,是不是就不会听到那番话,是不是也就不会有后来很久的难过。
可惜,没有如果。
而后来她也明白了,就算没有那一次,还是会有下次,下一次。
中午的阳光正暖。
谢汶意味深长的声音隐隐绰绰地钻入她耳中——
“周末你是不是和一女生在商场喝奶茶来着?那谁啊,说说呗?”
“啧,你以为我真不知道她是谁?她不就是三中的校花夏微缇?你喜欢她?还是她在追你?”
“和她干什么去了,昨天睡了一整个早自习?”
那天岑雾没有听到梁西沉的回答,在天台的风从门缝里蹿进来呛得她要咳嗽时,她捂住嘴躲开深怕被发现。
她竟忍了一路。
在跑出实验楼时,她终于忍不住,咳得弯腰,满脸通红。
等要回教室,手收回,她后知后觉地发现手指碰到了月季花茎根上的刺。
一粒血珠涌出。
有点疼。
眼前莫名浮起淡淡雾气,她本能地放到唇边含住,然后在这一刻突然想,她就是一个胆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