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了,怎么自己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项羽想来想去,最后只能悲哀的接受了共尉的观点,他没有做王的天命,他不会是有一个好的王,他连赢政那个暴君都不如,“彼可取而代之”这句话,只是一句无知的疯话。他不是没有机会,机会送到了他的面前,可是他却没有能力抓住它,只能又眼睁睁的看着机会溜走了。
天命不在他。
李父看错了,亚父也看错了。
项羽忽然之间万念俱灰,心底那一丝残存的侥幸不经意之间消失得毛影无踪。
共尉一直注意着项羽的脸色变化,见项羽的脸色越来越沮丧,越来越阴沉,他知道项羽的信心在一点点的崩溃,而他的气势也随着信心的崩溃而渐趋变弱。
“我承认,治国我不如你。”项羽抬起头看着共尉,一字一句的说道:“所以东楚败给了西楚。”
“东楚败给了西楚?”共尉一笑。斜着眼睛看着项羽,仔细玩味着这句话。他从项羽的话里听出了另外的意味。
“是的,如果我东楚也有和你西楚一样的贤臣,最后的胜负恐怕就是另外一副模样了。”项羽冷笑了一声。刚刚弱了些气势忽然又报复性的反弹上来,变得更加强悍。
“你说的是陆贾他们几个?”共尉嘴角挂着一丝笑,项羽的厂三在他的意料之中。如果这么简单就治服的项羽。那项飓亿小是项羽了。
“当然。”项羽既像是在自责,又像是在憧憬的说道:“如果我朝中也有几位这样善于治民的臣子,以我东楚的领地,又何弱于你西楚?”
“嗯,你的意思是说,如果你东楚也兵精粮足,百姓富庶,你就能打赢我了?”
“难道不是吗?”项羽反问道。
“不见得。”共尉直截了当的给了项羽一个否定的答复。项羽眼中怒气陡生,网要火,却又想起眼下自己的处境,败已经败了,说那些没用的干什么,只能给人当笑料罢了。现在能做的,就是看看共尉又有什么歪理。
“不见得。”共尉又重复了一下刚才的结论。迎着项羽冷峻的目光。他竖起了一根手指头:“我们说过了治民,再来说说治军。想来兄长的意思一定是说,你虽然输在治民上。可是治军,你还是很在行的,是不是?”
项羽昂起了头,挺起了胸,虽然没有说话,但是那副神情却明白无误的表明了他的回答。
“那好。”共尉又竖起了第二根手指头:“兄长说说看,你手下有哪些人是能带兵的。”
项羽微微一笑,撇了撇嘴:“那太多了。桓楚,龙且,周殷,周兰。项坨,”
共尉面带微笑,一声不吭的看着项羽,一直等到他说完了,这才慢声细语的说道:“桓楚一败于济北,二败于胡陵,算不得能将。”他的话刚说完,坐在台边的桓楚脸就黑了。
“龙且,被盛衍和陈余割了脑袋,不行。”共尉又摇摇头。
“第一次丢了南郡的,就是周殷吧?他们兄弟,好象没有什么战镂值得夸耀。也不行。”
“项伤”一说到项坨,共尉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似乎觉得把项亿算作能将最可笑似的。“项伦先后在韩信和周叔手下吃过苦头,现在是周叔的手下败将,这样的人在东楚也算是能将吗?兄长,不要拿这些人来说事,你再想想,能不能挑出一两个和韩信、周叔、张良相提并论的。”
项羽哑口无言,这三个人正带着大军围城呢,他要挑得出来一个,至于这么憋屈吗?
“真要说会打仗的,东楚只有一个还勉强。”共尉左手握成拳,然后伸出一根指头,指了指项羽:“你!东楚也就是你,勉强算是会打仗了。”
项羽被共尉这句话刺激得一下子面色胀红。会打仗,还是勉强算是会打仗,与其说是共尉在夸他,不如说共尉在骂他。项羽再也忍不住了,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拔剑出鞘。指着共尉喝道:“依我看,西楚最能打的,不是什么韩信、周叔。而是大王。项籍不才,愿意向大王请教一二。”
台边坐着的几个人一看,都站了起来。不由自主的按着腰间剑柄。桓楚刚才被共尉损了,更是恼火,直接把剑拔了出来,作势就要扑上去。虞子期横跨半步,挡在了他的面前。季布网要动,李和也嘿嘿一声冷笑,身体微躬,如同一只作势的豹子,只要季布再向前半步,他会就毫不留情的冲上来,将他撕成碎片。台下的萧公角和丁固一看,立匆扬剑出鞘,放声大呼。三百亲卫营齐声大喝,就要往台上冲。虎贲营毫不示弱,亮出了手弩,手指搭上了悬刀。
远处的陷阵营和虎豹骑、羽林骑一见这边要动手了,立刻鼓声大起。羽林骑左右司马李必、骆甲扬声大喝,一千羽林郎跟在后面急驰,一边将长戟和硬弓抄在手中,一边绕着项羽的三百亲卫飞驰,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冲进来急射。
所有人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只有共尉稳若泰山的坐在案前,看着横眉冷目的项羽,皱了皱眉头:“你怎么还是那么性急,话还没听懂就要动刀动剑的。”
“大王的话还不够明白吗?”项羽冷笑一声,一振手腕,手中的长剑出一声清吟:“既然大王认为我东楚没有一个能打,那我就向大王讨教一二,看看什么才叫能打。”
“打打打,你就知道打。”共尉没好气的骂道:“我说打仗,你说打架,是一回事吗?”
“怎么不是一回事?”项羽一下子愣住了。
“归你项家还是世代为将的。”共尉气极反笑,翻了翻眼睛,反问项羽:“打仗和打架是一回事吗?看来我说你勉强还会打仗都是高估你了。你就是个,好勇斗狠的匹夫,只知道上阵搏杀,却不知道排兵布阵,运筹帷幄,怎么可能是一个好将军?”
项羽这才明白自己搞混了,他站在那里,进也不似,退也不似,尴尬的看着共尉,又看看手中的剑。桓楚等人就等他动手呢,可是等了半天。羽林骑和陷阵营都将亲卫营围上了,项羽还是站在那里没有行动,他们都愣住了,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再说了,就算要打架,你难道就准备用这口剑来杀我吗?”共尉趁着项羽进退两难的时候,站起身。沉下了脸,阴森森的对项羽说道。
项羽低头一看,顿时面红耳赤。羞愧难当。他手里握的这口剑正是共尉送的,上面还有共尉刻的铭文。可是,现在他却打算用这其剑要来杀他。
项羽手像是被烫着了一般,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剑。长剑落地,颤了两颤,似乎不胜哀痛。
共尉缓步走上前去,低下头。捡起剑来,右手轻轻的从剑身上抚过。仰天长叹,反手从自己的腰间拔出另一口剑,用一种悲伤的眼神看着这两口剑,声音如清冷的清风一样掠过项羽的心头。
“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没想到。今天要断的。却是我的心。如此不祥之物,留他何用?”他喃喃的呓了两声,慢慢的抬起头,冲着失魂落魄的项羽一声怒吼:“留他何用?”
话音未落,他举起长剑,猛力互击。两口剑出一声响亮的哀鸣,齐齐断为两截。断剑落在项羽脚下。两口剑上一模一样的铭文象是针一样刺痛了项明的眼睛,更是刺痛了他的心。“兄弟同心,其利断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