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苟听了,反讥笑茂生目光短浅,抓不住机遇。
他说我学这些个手艺是经过市场调查的,你别看它不正经,可眼下农村时兴,最是有利可图。
那些个婆婆妈妈,目不识丁,凭师父教的几句,尚且能糊口,何况我一个文化人?
明儿我一出道,这天下绝没有他们的份儿!
果然不久之后,四苟就在地方上走红,真个是东村请,西村求,一个个师傅长师傅短,赞不绝口,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酒肉不断,直把鸡公寨人都看傻了!
自此,村里便有人把龙四苟当神敬,有酒有肉少不了他,谁家有个灾病什么的,都请他来消灾祛病。
有人出外头打工去,头一天就要请他打上一卦,看能行不能行。
茂生心里想:四苟这样赚点昧心钱,是他性情决定,倒也罢了。
可是如今古井断流,这是何等的大事,你龙四苟怎么敢拿乡亲当猴耍?
茂生想来想去,决定去找水秀商讨个办法。
鸡公寨有个姑娘叫水秀,长得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水灵秀气。水秀其实不是鸡公寨人,所以她并不姓龙。
水秀有个姑母在鸡公寨,膝下无儿无女,老来孤寂,就去娘家要了侄女做女儿,思谋老来有个依靠。
水秀人长得漂亮,脑子也灵活,平常日子和茂生、四苟一些后生很谈得来。
年轻人玩得久了,渐渐茂生和四苟都对水秀有了另一层意思。
四苟机灵,抢先去向水秀姑母提亲。
可是水秀的姑母说对水秀的事自己不拿主张,她说这事你要去问水秀,看她什么态度。
当问到水秀,水秀一副笑吟吟的样子,说:“我还年轻呢,等两年再说吧。”
茂生也曾去提亲,水秀也是一样的说法,既不说允,也不说不允。
于是,水秀和茂生、四苟,始终保持一种若即若离的关系,不特别疏远谁,也不特别亲近谁,茂生在面前是朋友,四苟在面前也是朋友。
后来茂生和四苟在人生道路上渐渐显出了不同的趋向,各自有了自己的追求。
茂生追求实在,老老实实在自己脚下那块土地上,种植一片果树,年年均有不少收获,汗水总算没有白流。
四苟在那一段时间,好像很少露面,人家说他闭门在家里读书。
水秀开始很以为稀奇,有一次她就去了四苟家探访。
四苟当着水秀的面,高高兴兴搬出一摞书来,一本一本指给她看:《四柱预测学》《命运预测学》《阴阳宅运》《相命大全及阴阳运势》《民间秘术绝招大观》……
水秀略翻了翻,便皱起眉头说:“你看这些干什么?”四苟笑着说:“如今这社会,鸡拱鸡道,狗钻狗道,牛吃草,鸭吃谷,各有各的路子,老实说,发财致富,我就靠它们了。”
水秀老不高兴,说:“乱七八糟,邪门歪道,一堆封建垃圾,你却当作宝贝!”
四苟把手一摇:“水秀你莫带偏见,如今不是喊思想解放吗?你这思想,我看就不够解放,世界上任何事情,都是可以转化的,就看掌握在谁手里,以前被人看作是迷信的东西,你用好了,或许就成了科学。其实这也是一种文化,根深蒂固的传统文化。既然是传统文化,总得要有人继承它,把它发扬光大……”
四苟说到这里,瞟一眼水秀,“水秀你要不信,报个生辰八字,我给你算算,如若不准,你打我嘴巴。”
水秀连忙把手一摇:“不算不算,我自己的八字,我自己晓得。”
说完自顾自走了。水秀走在路上,心中掂量:龙四苟好歹也算是新时期的青年,怎么走歪门邪道竟如此着迷,还满嘴的歪道理,叫人听了不舒服,难道这个社会,当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连基本做人的法则也不讲了?
水秀这样想着,觉得憋了好久的那件心事,现在是该拿定主意的时候了。
茂生和四苟,看来茂生是个实在人,四苟脑瓜子虽然灵活,恐怕日后聪明反被聪明误,没有多少出息。
水秀决定向茂生表明心迹。
可恰在这时,鸡公寨出了古井断流这样一件怪事。
水秀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但蹊跷在哪里,一时又拿不准,脑袋瓜里就像一团乱麻,怎么也理不出个头绪。
后来她慢慢觉出这事的症结,恐怕在龙四苟身上。
龙四苟平时虽然胡来惯了,可面对这样一件大事,他也敢?
难道他就不先掂量掂量后果?
他既然敢保证让井里重新冒水,那么,他龙四苟心中肯定有什么秘密!所谓龙脉移位,不过是他拿来骗人的鬼话。
水秀决定找龙四苟探探口风。
刚要出门,却看见村长老爹急匆匆迎面而来。
水秀连忙问:“八公,龙四苟那事办得怎么样了?”
村长老爹摇摇头说:“礼数未到,暂时还没谈妥。
你晓得的,村里人穷,那一百块钱礼包好多户都拿不出来,我去和龙四苟商量,龙四苟觉得很难办,后来不知为什么,他又有点松口,我以为有指望了,他却转弯抹角,一下子扯到另外一件事情上去了。”
“什么事情?”水秀问。
村长老爹似乎对这件事情也有一点儿摸不着头脑,他说:“龙四苟要我给他做媒,问他是哪一家,他又支支吾吾不肯说出来,再后来,他却忽然转口说,你找水秀来和我谈谈如何?这件事我一个人做不来,我要找个助手。我说行,这不,就来找你了。”
这事来得突然,水秀没有思想准备,心里正在估摸着怎么应付,只听“叭叭叭”脚步声到面前,抬头一看,却是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