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便抿了抿薄唇,缄默不语。
还有一件事他没有告诉房玄策,那就是其实在所有的这些事情背后皆是因为有一人在推波助澜。
那就是远在西洲天边的那位杨老先生。
在那座法坛之时,他就已经替自己做出了选择,当然隋便不会对此心生怨恨。
因为他知道这种结果对于那群苦心等待着的前朝遗老来说无疑是最让人宽慰的。
“算了,不再逼问你了。”房玄策看着隋便,无可奈何地说道。
听到这番话隋便顿时感觉如释重负,他朝房玄策看来,咧嘴一笑,道:“好家伙,整得跟刑讯逼供一样,吓得我这一身冷汗。”
“你不用在这跟我贫嘴。”房玄策端起那口小锅,说道:“接下来的路该怎样走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吧。”
说完他便端着锅离开了石桌,只留下隋便一人在那静坐沉思。
李济民在司礼监掌印太监赵公公的引领下穿过昭陵行宫的前中两座大殿。
他看到两座大殿的尸体正在被人搬运离开,地面殿砖上的鲜血也被一众太监忙碌清洗着。
看起来一切都是副井然有序有条不紊的模样,也预示着那场跌宕起伏的叛军作乱真正落下了帷幕。
一念至此李济民眉头微微皱起,究竟是谁在自己之前解了昭陵山之危?李景凉如今又身在何处?
带着这些疑问,李济民跟在赵公公身后走进了后殿中。
后殿之上的尸体以及鲜血已经被清理干净,甚至是连砖缝中也见不到一丝的血迹。
若不是对血腥味极为敏感的李济民嗅到了殿中还残存着的一缕血腥气,他可能不会想到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血腥惨烈的屠杀。
李济民见到偌大的后殿中只有两人。
坐在龙椅上的父皇,以及站在台阶下的李雍和。
如今还有再多上个赵公公和自己。
“儿臣叩见父皇。”李济民见到李汤安然无恙后,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他双膝跪地,叩首道。
在半日中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谋反逼宫的李汤神情明显不济,最让他悲愤不已的是那个逆子就这样死了。
“起来吧。”李汤微微摆手,示意道。
李济民站起身来,用眼角的余光看向李雍和,后者神色自若,有意思的是兄弟两人似乎极有默契,李雍和也正朝他这边望来。
“父皇,如今昭陵山之危已解,儿臣特意向您呈交虎符。”
说完李济民就将那枚虎符从怀中取出,然后捧着虎符的双手高过头顶,神情肃穆地说道。
李雍和见此微微一怔,原本他以为李济民会借此将虎符重新“据为己有”,亦或者会迟些再将虎符交给父皇,没想到今日就在大殿之上他会如此果断利索地将虎符再度交出。
李汤看着台阶下那张风尘仆仆的面庞,感慨颇多。
同样是身为自己的儿子,一个不辞辛苦驰援进忠,一个起兵谋反逼宫退位,最后落得一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父皇。”双手捧着虎符的李济民再次出声提醒道。
被打断思绪的李汤回过神来,他对着候在台下的赵公公挥了挥手,示意他将虎符接过来。
“好了,朕有些累了,你们先下去吧。”李汤将虎符攥在手中,神色疲倦地说道。
“济民,一路奔波你也回去好好休息。”李汤站起身来,走下台阶现在李济民身边,语重心长地嘱咐道。
“儿臣多谢父皇厚爱。”李济民闻言躬身说道。
目送着李汤在赵公公的搀扶下走出后殿,此时大殿中就只剩下了李雍和与李济民兄弟二人。
“李景凉人呢?”李济民转身看向好整以暇的李雍和,问道。
他很奇怪刚才父皇为何对李景凉一事只字不提。
不过看到父皇憔悴的神色,李济民还是将那个疑问强压了下去,他想自己能够在李雍和身上询问到答案。
“死了。”李雍和闻言淡淡一笑,道。
那处之泰然的神色漫不经心的语气仿佛就是死了一个互不相识的路人般,但事实却并非如此,两人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什么?!”李济民听到这两个字后眉头紧锁,凝声道。
原本他以为父皇已经将起兵作乱的李景凉关入大牢,但没想到后者竟然已经死了。
“他怎么死得?”李济民追问道。
“若我说是父皇下的命令你信不信?”李雍和缓缓走到李济民跟前,面带笑意地问道。
李济民抿了抿嘴角,父皇会如此狠心?
“骗你的。”见到李济民沉默不语,不想再逗弄他的李雍和打趣说道:“是我亲手将他杀了。”
“为什么?”听到这个消息的李济民震惊问道。
“为什么?”李雍和重复了一遍他的话,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般毫不避讳的笑道:“你问我为什么?起兵逼宫,屠杀朝臣,最后再加上一条欲害太子,这三条中的哪一条不足以治他的死罪?”
偌大的宫殿内依旧回荡着李雍和那肆意妄为的笑声,李济民死死盯着身前这个宛若妖魔般的李雍和,冷声说道:“李景凉起兵谋逆一事你事先知不知情?”
李济民原本以为他会顾左右而言他,没想到后者竟然毫不犹豫地点头应道:“我当然知道,甚至他能够在你赶来之前走进后殿也是因为我的缘故。”
“为什么?”李济民咬牙切齿地问道:“他可是你的亲弟弟!”
“因为他觊觎了他不该觊觎的东西,所以他必须要死。”李雍和神色冰冷地说道:“所以即便是我的亲弟弟都要死,更何况是你呢!”
说完这番话后,李雍和便径直走出了后殿。
独自站在大殿内的李济民抬头看向那张高高在上的金色龙椅,呢喃道:“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