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听到青云这般说,老寅也没有半点掉以轻心?
天霜山之人究竟是怎样的品行他早就十二年前就见过了。
“若是老先生你真不放心,大可就站在我身后,就当是为我暂时护道了。”青云沉声说道。
随即他将右手食指再次轻点在隋便的额头。
“轰!”
不等青云手上再有动作,老寅便直接出手,手掌上不见半点灵力缠绕,但所经之处虚空寸寸塌陷,竟然有丝丝缕缕的虚空缝隙生出。
掌风呼啸而至,青云身上的那件破旧道袍因掌风而鼓荡作响。
但青云周身依旧没有灵力流动,仿佛并未想过抵抗。
然后就在老寅那一掌将要轰在他的头顶将其轰毙时,青云从容不迫地将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然后高举过头顶。
他手中的那个物件正好与迎面与老寅的那一掌撞上,后者见此神色一凛,猛然收掌。
并非是老寅临时改了主意,而是他“看”清了身前人手中的那个物件的全貌。
那是一面泛着陈旧气息的古牌。
古牌之上镌刻有一龙一凤,龙飞凤舞栩栩如生,呈龙凤呈祥之意。
龙凤之间有用古篆雕撰的一竖字,名大隋琢玉郎。
老寅将那枚古牌握在手中,作为宫里老人他瞧出了这个物件绝对是出自宫中,因为他曾亲眼看到这枚古牌被皇帝陛下以端正诚挚的态度摆放在皇案之上,而且不准任何人接手。
但帝凰城破后皇帝陛下自焚宫中,他也没再想起过这枚物件。
没想到时隔多年他竟然在天霜山之人手中重新见到了这面古牌。
“这面古牌你是从何得来?!”老寅压下心湖上的波澜,冷声质问道。
“若是我说这是伽罗亲手交到我手上的信不信?”青云反问道。
听到伽罗这个名字老寅瞬间神情悲恸。
她是大隋的国母,也就是隋便的亲生母亲。
老寅紧握那枚古牌,嗓音沙哑地说道:“既然如此你伽罗皇后,就该应该她与隋便的关系。”
青云闻言点点头,道:“知道。”
“所以你若是敢”老寅话未说完就被青云出声打断道:“知道你想说什么,大可放心。”
不就是想警告自己不要对隋便出手之类的,怎么这山下的老人都这么墨迹,半点都不爽快利索。
青云可能忘记了,自己修道已经有数百载,真要起论岁数他要比面前的老寅年长的多。
而且在老寅看来,他刚才的废话也比较多。
“所以你究竟打算干什么?”老寅沉声问道。
青云一双白眼看向老寅,没好气地说道
“说了你就能懂吗?”
旋即他没有半点犹豫,盘膝而坐,双眸微闭。
隋便昏倒在地后神识便一直处于混沌之中,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然后就在青云将手执轻点在他额头上时,隋便的神海中霎那间绽放万缕金芒,将那片混沌之地刺穿撕裂。
等到象征的虚无混沌的灰蒙之色迅速褪去,那座神海宛若水墨画般被人大笔如椽迅速落墨。
只是短短几息的功夫一幅恢宏壮阔的万里山河卷便出现在了隋便的眼前。
不,准确来说是出现在了他的脚下。
隋便神情讶异地看着脚下迅速铺展开来的山河疆域,不过很快他神色便恢复如常,因为幕后之人已经站到了他的跟前。
“虽然并非初次见面,但还是要自我介绍下。”突兀出现在隋便神海中的青云笑容和煦地说道:“我叫云清,当然你还是可以喊我青云。”
“哪怕改了性命但依旧改不了天霜山的身份。”隋便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沉声说道。
如今的青云,哦不对,应该喊他云清,已经不再是那一身破旧的道袍,而是换上了一袭雪白长袍。
肯定真是人靠衣裳马靠鞍的道理,换上雪白长袍的云清此时看起来竟然还有几分仙风道骨。
当然在绝大多数凡人眼中,自天霜山入世的云清就是谪仙人。
“说吧,处心积虑地来到我的神海想要做什么。”隋便毫不客气地问道。
“听着语气好像我很让你厌恶。”云清双手负后,淡淡说道。
隋便瞥了他一眼,如今他才注意到对方双眸竟然满是白色。
“你觉得呢?”隋便反问道。
那座天霜山害得自己国破家亡,他怎么可能不会对天霜山的修士心生仇恨。
不然自己也不会虞子期出手了。
“换做是我也该是如此。”青云说道:“毕竟大隋没了,帝凰城没了,身边的亲人也没了。”
听闻这句话,隋便猛然一惊,他怎么可能会知晓这些事情,他不是因为虞子期之死才找上自己的?
隋便紧盯着那双尽是眼白的眼睛,对峙了半晌后他终于确定,对方是真的知晓自己的身份了。
“放心,我对你并没有恶意。”仿佛看穿了隋便的心事,青云继续解释道:“不然守在外边的那个目盲老人也就不会让我进来了。”
“他叫老寅。”隋便冷不丁地说道。
“哦,老寅,我记下了。”青云笑眯眯地说道。
隋便重新看向跟前的青云,他知道老寅不会害自己,所以既然老寅允许他这般做,那至少可以保证眼前这个人对自己没有恶意。
“你究竟是什么人?”隋便目光深邃地问道。
若他真是天霜山的人在撞上自己这条漏网之鱼后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态,直接斩草除根就是了,但若是说他不是来自天霜山,又不可能,先前他可是间接承认过的。
“怎么都喜欢问这种问题?”青云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说道。
“我是来自天霜山不假,但又是谁告诉你的天霜山上尽是视人命如草芥之人?”青云指了指自己,说道:“最起码我就不是。”
隋便对于这个答案嗤之以鼻,说道:“天下乌鸦一般黑。”
青云闻言屈指轻叩他的额头,气笑道:“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你小子差不多就行了啊。”
旋即隋便尚未反应过来,又是一幅水墨画自他的脚下延展开来,然后只见青云拂袖一挥,四方画卷纷纷腾空而起。
当水墨画卷在这方世界中接天连地,而隋便与青云两人身处这水墨画之中,身临其境。
“这是十数年前那场议事。”青云看着画卷中的场景,解释道。
映入隋便眼帘的是一座云缠雾绕的祖师堂,而祖师堂内并非人头攒动,而是只有寥寥几人。
看到这一幕后隋便心中便有了猜测,所以当身边青云开口是,便印证了他心底的那个答案。
这就是在那座天霜山的祖师堂。
“当年祖师堂议事,他们打算另外扶持起一个傀儡,将大隋取而代之。”青云双手背后解释道。
“然后你们就选择了大梁。”隋便顺着他的话由,继续说道。
青云听到他这番话,连连摇头否认道:“不是我们,是他们。”
这种事肯定要把自己摘出去的,他可不会为了祖师堂的那几个蒙受不白之冤。
隋便对此不置可否,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眉头紧锁,重复问道:“你刚才说另外?”
“终于反应过来了?”青云或者也是云清看向隋便,笑着说道。
隋便神色略显凝重,那两道剑眉始终锁而不展,“你究竟想说什么?”
本名就是青云,至于那个姓氏已经久到无从查起或者也可以说根本就不想再提起的他淡淡说道:“你知不知道,大隋的国祚为何能够延绵数百年而不断?而在这穹陵州又为何只有大隋独占半座山河?”
心思颖悟如隋便只是片刻的功夫就有了猜测,但他却始终没有说出口,又或者是不愿说出口。
既然天霜山可以掌控世俗王朝如大梁,那自然可以掣肘大隋,在那数百年的光景中,大隋与天霜山之间当真没有半点往来吗?
还是说在那场祖师堂议事之前,大隋其实一直都是天霜山的“山下之臣”?
“想必你也应该猜到了。”青云看着水墨画卷上的众人,说道:“大隋当年之所以能够独占半座穹陵州,就是因为背后有天霜山的扶持。”
隋便闻言沉默不语,静候下文。
“但自从你父皇继承大统后,大隋国力鼎盛已经远超历代皇帝,所以决定与天霜山决裂。”青云将当年之事娓娓道来:“其实也算不上是决裂,只是选择不再朝奉他们而已。”
“他们?”隋便听到这瞥了他一眼,嘴角噙起一抹讽笑,说道:“你倒是把自己摘得挺干净。”
就好像你并非出身天霜山一样。
“你父亲所做的决定自然也引来的他们的不满。”青云就当没瞧见隋便嘴角的讽笑,继续说道:“再往后的事情你也就能够猜到了。”
隋便环顾四周如身临其境的水墨画卷,他甚至能够看清祖师堂内所坐之人的面容神态。
有怒意有狰狞有好整以暇有郑重其事。
“这里面哪个是你?”隋便指着画卷冷不丁问道。
青云听到询问后眨了眨眼,反问道:“你有见过自己给自己画肖像的吗?”
隋便点点头,斩钉截铁道:“有。”
“那你们山下人可真奇怪。”青云笑眯眯地说道。
隋便还嘴道:“彼此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