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岂不是占你便宜了。”秦鸾沉声道。
目盲男子摇摇头,笑道:“是我占了那位公主殿下的便宜。”
今日即便是他卜上一天的卦挣的钱也不够他迈进望月楼喝顿小酒的。
但说到底还是自己占了先前那两位仁兄的便宜。
“那我就试试。”秦鸾朗笑道。
原本他是不信这种装神弄鬼的一套的,但既然隋小兄弟和小房兄弟都说算的准,哪怕是心思难测天马行空的公主殿下也应了下来,那他当然也想试一试这签究竟是怎么个灵验法。
随着一阵晃动一支桃花签的掉出,目盲男子捡了起来,握在手中。
很快他脸上就露出一抹复杂之色。
“难不成我手气这么背抽到了下下签?”秦鸾看向神色不对的目盲男子,问道。
目盲男子闻言摇摇头,否认道:“也不是。”
“是第十四签,上上签。”
秦鸾伸出手去,“我看看签文是什么。”
目盲男子迟疑了下,最终将那支签放在他的掌中。
只是在放下的片刻间食指上的力道微微加重了些。
“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宴如兄如弟。”秦鸾读完签文后,不解问道:“这中间怎么有段模糊不清?”
“哎呀,大哥你又何必在意这个,总之是上上签没跑了。”目盲男子催促道:“我们再搁这聊下去殿下只怕已经到望月楼了。”
当目盲男子跟着秦鸾赶到望月阁门前时,果不其然李画扇已经同隋便房玄策一起站在那了。
当隋便看到秦鸾身后跟着的那个目盲男子后,眉头微微皱起,虽然如今他并不知道后者究竟是何方神圣,但他深信对方不简单。
不单单是那道误打误撞的箴言,还有那签筒中的桃花签。
若只是房玄策一人抽到心仪的签也就算了,没想到连自己都“着道”了,虽然不知道李画扇抽到了什么签,但看她那副样子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去。
如此看来说对方不简单还算是低估了,该是高深莫测才对。
不过如今看来对方对自己并未显露出敌意,所以隋便也同样不着急。
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些事逃是逃不掉的。
“他怎么来了?”房玄策不解道。
“这就要问公主殿下了。”秦鸾双手一摊,目光落在了李画扇身上。
房玄策当然不敢问她,所以就当秦大哥已经同他说过了缘由了。
“就是添双筷子的事。”虽然某人不敢开那个口,但李画扇最后还是解释道。
“走吧。”隋便率先迈出一步,说道。
鬼知道在重伤养身子的这段时日他吃的究竟有多么寡淡无味。
看到隋便率先走进望月楼中,李画扇环顾了眼其他人,一边走一边嘀咕道:“怎么搞的像是他请客一样?”
房玄策闻言讪讪一笑,紧跟了上去。
秦鸾嘴角上扬,隋小兄弟无论是说话还是做事都这般干净利落。
至于那个目盲男子,抬头“看”向眼前的高楼,看着那匾额上的望月二字,不着痕迹地点点头,“名字起的倒是不错。”
当李画扇踏进望月楼时,看到了被店小二拦在柜台前的隋便。
房玄策看到这一幕后抿了抿薄唇,忍俊不禁,记得当初红袖招的那人也是这般拦下他们,然后然后他就不省人事了。
“客官,我们这里有规定,凡是要进楼的客人事先都要派人过来通知,今日这份名册上没有您的姓名,要不您明日再过来?”店小二客客气气地说道。
也不怪伙计会做出拦客的举动,实在是望月楼的规矩使然,并非之前红袖招那个门倌的猴眼看人低。
所以被拦下来的隋便这才没有动手,而是转身看向李画扇。
请客这话可是她说的,堂堂太平公主怎么能言而无信。
看到眼前这个莫名男子看向身后,望月楼的伙计同样看了过去,入眼的是那张再熟悉不过的沉鱼面孔。
“小人见过公主殿下。”楼内伙计慌忙跑到李画扇跟前,满脸堆笑地喊道。
李画扇摆了摆手,示意道:“还是老规矩。”
“得嘞。”伙计肩上的抹布一甩,侧身将路让开,道:“您里边请。”
有了李画扇的出面,隋便他们自然在望月楼内畅通无阻。
“看样子那伙计认识你?”隋便不知何时来到李画扇身边,好奇问道。
李画扇淡淡一笑,大马金刀道:“什么话,常客!”
听闻这句话,隋便眼角一阵抽搐。
秦鸾见此爽朗笑出声,边笑边拍着房玄策的肩头,道:“殿下终于扳回了一局。”
李画扇轻车熟路地将他们带到一间名为“明月砂”的雅房前,然后轻轻推门走了进去。
“我点了几道味道还算可以的菜肴。”当他们纷纷落座后,当隋便与房玄策如田舍郎初登金銮殿般满眼新奇地打量着房间内陈列的古董珍宝时,李画扇淡淡地说道:“若是你们觉得不合胃口可以再点。”
“那边摆着的是雕岚凤尾琴,听说是当年曲钟曲音仙的心爱之物。”房玄策指着某件琴筝道。
“还有那边墙上的江南落墨图。”房玄策神采奕奕地讲解道:“那是画圣吴老先生的真迹。”
“还有还有”房玄策近乎两眼放光,兴奋道。
隋便看不出那么多的道道,不过他只知道一点,这间房子里的物件都很值钱。
“咳咳。”李画扇看着这好像没见过世面的两人,轻咳提醒道。
意识到自己些许失态的房玄策瞬间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倒是隋便始终是那副左瞧右看的姿态,根本没有将李画扇的提醒听在耳中。
至于秦鸾坐下后便再没有出声,像房间中的这些古董珍玩自己看不懂,也对此提不起多大的兴趣来。
他一介武夫要懂这些东西干什么。
而盲目男子同样没有开口言语一句,他现在关心的是李画扇口中的那几道菜肴什么时候能端上桌。
“还没有请教你的名字。”明月砂房间中,隋便冷不丁冒出一句,问道。
所问之人自然是坐在那眼观鼻鼻观心半字不语的目盲男子。
目盲男子双手摊在膝盖上,正襟危坐神情中竟然还有些许的拘谨,说道:“谈不上什么指教,我本名叫做青云,家中落魄无奈之下才行走江湖靠着占卜吉凶卦算姻缘这才勉强糊口而已。”
隋便听到这个意料之中的回答后感慨道:“青云兄有这本事不去钦天监真是太可惜了。”
青云笑道:“我自认福薄命轻端不起那碗饭。”
“青云兄倒是看的洒脱。”隋便笑吟吟地说道。
“不知道这位兄弟在六部中的哪部当差任职?”青云拱手问道。
能够与堂堂的公主殿下谈笑风生的怎么可能会是寻常人家的子弟,要么有官职在身前途不可限量,要么家财万贯富可敌国。
当然他比较倾向于前者,毕竟刚才某人的啧啧感慨之声自己都听在耳中。
家里真要是大富大贵,也不会这般没没见识。
“这你可就高看兄弟我了。”隋便笑呵呵地说道:“区区正七品云骑尉,芝麻绿豆大的官,不值一提。”
即便是这般说,他还是将那正七品三字咬的极重。
他这般年纪已经当上了正七品的云骑尉,只要稳扎稳打不会糊涂犯浑,等到不惑之年说不定就可以位列中枢了。
当然前提是他的心思要在官场。
“失敬失敬。”青云拱手说道。
“客气客气。”隋便还礼道。
于是房间中的另外三人便在这大眼瞪小眼地看着他们二人在这寒暄客气。
“他平时也这么客气吗?”李画扇忍不住向房玄策询问道。
后者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但又偏偏不敢反驳,所以只得微微摇头,“不曾见过。”
现在这俩人已经不是客气了,而是让人很不舒服的虚伪做作。
原来他隋便还有这样的一面。
真的难得一见。
就在隋便与青云还在“客套寒暄”得你来我往时,望月楼的伙计已经准备上菜了。
而此时隋便他们这才意识到先前李画扇所说的“我点了几道菜”究竟是怎么个几道法。
饶是在秦王府多年见多识广的秦鸾也被这样的排面给震惊的久久说不出话来。
整整六十六道佳肴摆在他们面前。
当然据伙计说这还只是第一轮,后面还有三轮。
而且上菜的时候伙计还好心提醒,这六十六到拼盘小菜真的只是开胃小菜。
房玄策看着面前的佳肴,偷偷咽了口口水。
怎么说他也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但这么大的阵仗他确实从来没有见过。
“还愣着干什么?”李画扇看着迟迟没有动筷的几人,说道:“等后席呢?”
秦鸾闻言忍不住点点头,还真是。
桌上的五人中,是青云最先下手的。
没办法,饿了太久了。
久到从大梁的东南边域之地到了这太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