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入秋以来的第一道雷声在裴家响起。
跪在地上的裴子添低头说道:“孩儿知罪。”
他不后悔杀了隋便那个小畜生,他只后悔眼下会牵连父亲,牵连裴家,甚至会牵连到太子殿下。
裴大器紧盯着自己最为器重的儿子,若不没有意外,以自己的朝中人脉再加上他的能力,以后的五年内他只会平步青云。
之后太子继承大统,作为最早的从龙之臣,裴子添甚至有希望争一争兵部的头把交椅,说不定最后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会连带着整个裴家成为太安城的豪门贵胄。
只是现在一切都成奢望了。
“为什么会动手?”裴大器质问道。
按理说以他的心性不该行如此荒唐之事。
裴子添闻言沉默不语。
俗话说知子莫如父,一看到自己儿子这般模样,裴大器冷声问道:“是不是为了那个青楼女子?”
他与那个青楼女子的事自己知道,但自己绝不会允许一个身世有污的青楼女子嫁入裴家。
他裴大器丢不起那个脸。
看着自己的儿子始终不开口,裴大器就印证了这个猜测。
“红颜祸水!”裴大器骂道。
裴子添听到这四个字后终于抬起头来,与父亲直视,不卑不亢道:“父亲,绿脂她不是。”
“啪!”
一道清脆的声响自大堂传出,门外本就战战栗栗的下人浑身一颤,屏气凝神。
大堂中裴子添膝盖旁是破碎的瓷片,额头上殷红的鲜血连同茶水一起顺着脸庞流淌下来,滴答滴答落在地毯上。
“我说是就是!”裴大器怒不可遏地说道。
裴子添闻言双拳紧攥,默不作声。
看到儿子这副模样,裴大器冷冷道:“怎么?你是不是也要把我也一拳轰死?”
“孩儿不敢。”裴子添沉声道。
可能是裴家家风使然,忠孝二字在裴子添心中分量极重。
裴大器闻言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先改口道:“若是隋便真死了,不说兵部,刑部那边肯定会咬住你不放。”
“孩儿知道。”裴子添说道:“父亲放心,我会自己去刑部投案自首,绝不会牵连到裴家。”
裴大器闭上眼眸沉吟了许久,半晌后出声问道:“太子那边怎么说?”
如今他们裴家所能依靠的好像也只有东宫了。
裴子添摇摇头,“太子府那边并没有消息传来,但我知道那位绝不会放手不管。”
裴大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面露忧色,说道:“就怕那位会断臂求生。”
只要与裴子添撇清关系,这把火就不会烧到东宫那边。
“太子殿下不会这么做。”裴子添闻言摇摇头,信誓旦旦道。
裴大器又是叹了口气,俗话说伴君如伴虎,哪怕那位如今只是储君,但也逃不过一个人心险恶反复难测。
“是我送你去还是你自己去?”裴大器语气平静地问道。
“去刑部的路我熟,就不劳烦父亲多走一趟了。”
“起来吧。”裴大器无奈道:“接下来我会在朝中多多走动,看看能不能保你出来。”
裴子添闻言站起身来,深情悲恸嗓音哽咽道:“让父亲操心了。”
为了自己父亲要奔走操劳,甚至可能还要看人脸色行事。
一念至此,裴子添恨不得将那个隋便的年轻人反复鞭尸。
“你先回去收拾下,正好这几天你娘去白马寺还愿去了。”裴大器苦涩骂道:“还愿,还个破劳什子的愿!”
裴子添默然走出客堂,神色晦暗不明,自己还要在朝堂上大展抱负,怎么可能会死在牢狱房中!
翌日,有一名男子缓缓走进了刑部府衙当中,他声称自己名叫裴子添。
很快亲勋翊卫旅帅主动投案的消息就在太安城中不胫而走,城内大街小巷茶馆酒楼纷纷议论此事。
有人说裴子添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也有人说裴子添主动自首应该网开一面酌情处理。
所有人的目光好像都落在了这位亲勋翊卫旅帅身上,全然忘记了那个叫隋便的云骑尉。
与此同时,已经悄然离开四春馆的隋便与房玄策在一家偏僻客栈落脚。
“接下来太子那边肯定会有所动作。”
一处僻静的屋顶上,有两人齐齐坐在那,最先开口的是那个书生模样的男子。
“其实说到底最终拍板定音的还是龙椅上的那位。”一身黑衣劲装的隋便笑着说道。
房玄策闻言看向隋便,经过一夜的调息他的脸色已经不再那般苍白,至于身上的伤势如何他就不得而知了。
“希望那位秦王殿下不会让我失望。”隋便望向那座依稀可见的巍峨城头,平静道。
天凉了,起风了。
好个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