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我们路过这里过。”
一簇火苗袅袅,于黑暗间辟出一隅之地,沈如松举着打火机,拖着步挪到岔道口,费力眨着红肿眼皮,才看清了岩壁上确有一个“正”字痕。
这代表这他们俩又绕回来了。
沈如松盯着这个“正”字痕看了许久,还没等疲惫感苦涩感涌上喉头,背后便听得一声“噗通”响。
杨天瘫倒在地,哭喊道:“这可怎么办啊,两天了,全迷路了,饭都吃光了,过不了两天没饿死也渴死了,班长怎么办啊。”
沈如松不想搭理他,他单手柱着枪,人倚在上边,心头烦乱。他用力扣了扣眼角,试图理清刚才走过的一段路,但一片漆黑里,他再是记忆力高绝又能记住几条通路,况且他走在一个杂乱无章的网格里,没有地图没有引导,只能用蛮力排除法去减掉死胡同。
夜视仪在一天前就耗尽电池了,外骨骼电量也降到谷底,如果不是有惯性骨骼机制不妨碍行走,留着也会是累赘。头灯、腰灯、手电筒都没电了,除了小半盒火柴和一只煤油打火机,半点光亮都制造不出来。
“起来。”沈如松扶着腰说道,他腰胯在之前的塌方奔逃时砸伤了,淤血积得很厉害,左边髋骨折了,步子迈得大些就撕裂般的疼,所以他都不愿踢杨天一脚。
杨天倒是硬件软件都在,听见班长说话算是止住哭喊,饶是如此,也是鼻涕眼泪糊了满脸,哀戚戚嘟囔道:“有办法吗班长?我不想死这儿啊!”
“老子也不想死这儿!”
“老子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的,你再嚎我揍你!”沈如松骂道,果然,杨天安分了。
二人已在错综复杂的深层隧道里困了两天,通讯器从始至终毫无讯号,他们偶尔能找到一些古旧的挖掘工具和零散罐头盒,表明这儿是人类工程,给了一丝希望,否则他们两个在幽闭空间里早就疯了。
沈如松呻吟了一声,就地坐下,拧开水壶浅浅地抿了口干涸嘴唇,然后掏出半块压缩饼干啃着。
压缩饼干硬如石子,在嘴里润湿泡软了才勉强吞下肚,沈如松饥渴得很,却偏偏胃口全无。在清剿行动前,他如何料的到会落到这般田地?一份单兵口粮都没带,还好行军背包暗兜里藏了份不知何时放的能量棒,加上沿途幸运至极发现的补给,他们总算是没饿着。
沈如松提起饼干桶,递给杨天一支足有三指宽的饼干,后者抱怨着想吃“香菇肉丝炒饭”然后像只松鼠样抱着“嘎吱嘎吱”地啃起来。
沈如松心说我有你小子这样没心没肺也好。
饼干桶是普通的马口铁材质,内部充氮焊锡,整体军绿色,外部漆有“761压缩口粮5公斤4003工厂制造”四行字。但看不到出厂时间,而当时沈如松找到这桶口粮时,是在一处类似于公路隧道的管理间附近,那里散落了一地杂物。报纸、板条箱、空食品盒、水瓶,以及一组没有主机的电脑。
联想起在战备隧道看到的“2048,4,13,我们来到这里。”沈如松笃定这里肯定是某个挖掘场遗迹,但密级不高,否则他们靠近不了这里,顶上也不会修一座通信基站。
从小在龙山锦屏区长大,虽说很早就从“区”升级到“城”,但沈如松这一代人仍喜欢称呼为锦屏区。那里是龙山的主要居民区,四百万人居住于此,市井间流传无数或惊悚或猎奇的传说,其中一个人尽皆知的故事就是:
联盟很早就预料到核战争不可避免,勘探了国境内各个大中型山脉以图建造地下城,最早敲定的地下城并非龙山,而是靠北得多的鹤山,甚至动工多年,完成度据说足有40,战争爆发后,那里第一时间遭到重点打击,鹤山山脉被炸成了鹤山盆地。
千山是鹤山的次级山岭,当年的国防军工程兵在这里建有防护工程似乎也并不稀奇。而且沈如松很确定的一件事就是,隧道是有坡度的,他们一直在向下,空气虽说浑浊但绝不稀少,证明了有通风孔的存在。
种种迹象显示,这里十有八九是某个防护工程的废案,他们走在下行隧道里,当达到一定深度时,会有一个大型通风孔,届时就能从这个孔洞里爬到地表。就和龙山的设计一样。
前提是他们不再迷路。
休息了半小时,沈如松在杨天帮助下站起来,他的军服上满是血渍汗迹,臭烘烘的,他捂着腰,瘸着腿继续向未知走去。
……
地表,qs11487基站附近。
春雨绵绵,万物勃发,青山返新,一夜之间草木茂盛新蕾萌芽,长靴踩过,湿泥间夹杂有几片红如血的迎春花。
帐篷帘门骤然掀开,一蓬雨水飞溅,陈潇湘解下雨披兜帽,雨滴淅淅沥沥地在她靴边汇成小潭,她右手抱枪,左手二指并拢划过眉角,草草敬了个军礼,语气里掩不去的疲惫感。
“报告,警戒线外盔鼠已剿灭,未发现进一步鼠潮痕迹。”
听取汇报者并非许国峰军士长,而是离该基站最近的一个步兵连的长官。毕竟鼠潮爆发、数个战斗兵受伤、失踪,这是一件大事,加上基建兵在内,已有两千余人紧急动员起来布防封锁。
两天以来,复兴军缜密搜索山林,捕杀了数十头巨型盔鼠,消灭了四个隐蔽窝巢,但始终没找到通向许国峰汇报的大型盔鼠巢的另外入口。为救出困在隧道里的两个战斗兵,工程机械正在调运,预计到今晚就能施工作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