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注意到,从他一进门开始,青橙就没抬过头。
虽然安阳说其是个不折不扣的低头党,可她此刻手里也没拿手机……
王苏州顿时觉得自己的八卦之魂开始熊熊燃烧了。
不过好在他没忘了自己此刻的当务之急。
他顿时身体离开柜台,抬头挺胸,立正站好,目视着前方,大声说道:“报告老板,我是想向你先预支一下下个月的工资。现在我是身无分文,连充饭卡的钱都没了。”
能将找人借钱这种事说得这么义正言辞的,恐怕整个梧桐市,也只有王苏州一人会如此了。
江臣淡淡看了王苏州一眼:“距离十号发工资,才过了没几天吧。”
听见江臣的质问,王苏州罕见的没有出言反驳,而是破天荒地挠了下头,难得露出了羞涩的神情:“是这么回事没错。可我这两天在网上买了不少东西。”
随后他头颅微低,避开了与江臣视线相交,声音也有些低沉:“买了些陈年的蓝星二锅头,老和尚喜欢。买了台游戏机,小和尚一直挺想要的。还有一些化妆品,几之类的,秋风第二小队的人人人有份。昨天一把火全烧给他们了。”
江臣微微眯起了眼。
他认识王苏州这么多年,可还真没见过对方这么低声下气的模样。
他将手指放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一下:“等你上完货,自己去找如意。我已经告诉过她了。”
王苏州毕竟是王苏州,一听这话,一改失落的情绪,抬起了头,双手合十,又变成了眉飞色舞的模样:“老板万岁。”
江臣默默叹了口气:“我预支你工资,你却祝我早死。”
王苏州这才想起自己话中的毛病。
如果对于一般人来说,万岁当然是件很敞亮的祝福。但江臣显然不是一般人。他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中度过,但好像就在前几年刚刚过完自己的一万岁生日。
自己还真是在祝对方早死。
他连忙笑着改口:“那祝老板万万岁。”
“万万岁吗?”
江臣嘴角微微弯起,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
他以前年轻的时候,在战场上打生打死,每逢战争结束,躺在尸堆中与同袍聊天,便总说着“宁做太平犬”的美梦,想着一定要长命百岁。
可当后来,他真的长命百岁了,却又念起了当初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
人啊,真是一种贱兮兮的生物。
那句歌词怎么说来着?
得不到的永远再骚动,被偏爱的永远有恃无恐。
“还不让我早点死去。”
听到江臣的话,许久未曾有过动静的青橙忽然用双手按住了胸前偏左的地方,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即将逃出来。
王苏州看着这两人,念头一转,一边说话,一边走到青橙跟前:“老板,还有刚才我说涨薪水的话也是真话,我都在店里干了快两年了,可是还一直没涨过薪水。现在通货膨胀那么厉害,物价也是一天比一天高,你是不是该表示表示?我这个大老爷们倒是没什么,就是可怜青橙这样的小姑娘家,那么点工资,买点化妆品,买点零食,喝两杯奶茶就没了。青橙你说是不是?”
江臣冷笑一声:“你自己说,从进了门开始,你的业绩就一直很稳定地保持在倒数第一的位置,我没降你薪水便算不错了,还指望我给你涨薪水?还有,你自己的事,别带上别人。你要有本事,就跟青橙学一下,将几十万的书一天之内卖出,还卖出一千万的价格。我立刻马上让如意帮你在你老家买套学区房,但你行吗?”
王苏州笑容一滞。
这还是头一次他在被别人问到行不行的时候,不敢回答。
昨天他去调查局后山祭拜,没在店里,谁成想店里就来了那么个冤大头。
一想到自己与这么一单业绩擦肩而过,王苏州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连忙捂住胸口,惨兮兮地说道:“老板,求你别再我伤口上撒盐了。”
随后,他看着尽在咫尺的青橙,可怜兮兮说道:“青橙姐姐,你能不能匀点业绩给我,就一点点就行。在店里这么长时间,我还一次没有拿到过满额的绩效工资,你就让我感受一下,好不好?”
青橙依旧安静地低着头。
王苏州蹲下身子,歪着头,从下往上看去,却只看见青橙那张一向云淡风轻的脸上,此刻却是眉头紧蹙,眼睛微红,白皙的脸颊上留有两条半干未干的泪痕。
王苏州从来没见过梨树,自然也没见过雨中的梨花是什么样。
但在此刻,他却仿佛明白了那是一种怎样扣人心弦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