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农涛只觉得自己有些脱力,头晕目眩,无意识地闭了一下眼睛,但赶紧又睁开,一眨不眨地盯着江臣的脸,生怕错过每个细节。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个问题将会得到一个怎样的答案,也不知道迎接自己的将会是个怎样的命运。
他只知道,自己这种在小说前中期便直捣黄龙,来到魔巢,直面并质问最终大boss的行为不叫勇敢,而是彻头彻尾的莽夫。
即使被旁人知晓,或许会有同情,但也必然少不了嘲笑和讥讽。
不过那都是后来的事了。
他现在急需面对的是江臣的态度。
如果江臣是善意的,那他可能没什么事。
但如果江臣是恶意的,那他大概率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有些可惜,但其实也没什么关系。
即便在下一秒死去,他也做了自己能做的。
在来之前,他耗费巨资,租了一批传信飞剑。在感应到他的死去后,那批传信飞剑便会触发,将江臣是个大反派的信息送往调查局以及修行界里他所知道的大能手中。
运气好的话,这些飞剑会送到,那些大能相信了,并聚在一起商议对策来对抗江臣的恶意。
如果运气差的话,那些飞剑可能就不会触发。
他农涛就会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人间,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而运气再坏一点,无论中间发生怎样的波折,江臣还是会达到他的目的,人间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说不定,就在下一个五十年之时毁灭。
但那些,都与他没什么关系了。
他已经努力过了,做了他所能做的。
也许并非最好,也许并非最大限度。
但说真的,他的能力其实仅此而已。
刨除江臣送给他的外挂,他其实就是个很普通的修行者,一个应该在五十年前便死去的废物修行者。
等待死亡降临的时间里,农涛突然发现,原来一个呼吸的时间可以如此漫长。好像刚刚过去的经常无眠的五十年都比之不过。
而令农涛不知道该不该庆幸的是,江臣并没有做出任何不快的神色。倒是那个叫青橙的漂亮女子,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问道:“你怎么了?不舒服吗?我看你似乎在发抖。”
农涛低头看了看,有些尴尬。
自己的腿确实还在,就是有些不太听使唤,抖个不停,两条手臂也有些使不上劲。
他努力握紧拳头,强撑笑着回复那个关心自己的女子:“我其实还好。就是有点害怕。”
“怕什么?”那女子有些不依不饶。
农涛觉得自己似乎来得时候受了风寒,发烧了,脸烫得都快能蒸鸡蛋了。
看来英雄真的不好当。
坦然赴死的英雄更不好当。
难怪自己五十年前,满世界嚷嚷着对不起兄弟,要寻死觅活,可最后还是没有勇气下得去手。
农涛啊农涛,过了五十年,你怎么还是这么没有长进,怎么还是这么怕死?
青橙看着身体轻微发抖的农涛,笑得更开心了。
这个男人挺有意思,逞强都逞强得如此不堪。
但却意外的那么真实。
她都有些不舍得看到对方就此死去。
当然,她更不相信江臣会因为这两个问题杀死他。
虽然她认识江臣才几天,基本对其一无所知,但她就是觉得自己的相信是对的。
“怕我们老板会杀了你么?”
接着,她转头看向江臣:“我们老板可是个好人,才不会杀人,是不是,老板?”
江臣扭头看着青橙。
这个漂亮女人正眨巴着一双明晃晃的大眼睛,眼神里满是期待。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子。
以前她总是安静的,柔和的,含蓄的,连笑也总是抿着嘴唇或是以袖遮面,从来不会表现出如此俏皮的一幕,更不会利用自己样貌上的优势,去说服江臣做些什么。
但是,尽管样子有些陌生,可她的美似乎从没改变过,她那颗澄澈的心似乎也没变过。
还是如同天上的明月,虽然不擅长,却依然尽自己最大努力的散发着柔和的光,给人以温柔的热。
江臣并没有回答青橙的问题。
因为他不想欺骗这个女子。
关于他是个好人这件事,实在是本太老的黄历,如果硬要翻,那得翻到他十六岁之前了。
在十六岁之后,从他踏入那座军营,接过配发的带着血腥味的朴刀,换上并不合身的木甲开始,他就不再是一个好人了。
更别提现在,他连个人恐怕都不算了,又从何谈起是个好人?
至于杀人……
并非他自我吹嘘什么,即便是在那只让所有敌军闻风丧胆的军队中,杀人技术比他好的,杀人没他多。杀人比他多的,无非是早生了几年。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
如今的他,每日应付着因果罪业的侵蚀就已经有些精疲力尽了。又哪里来的闲心思去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