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一笑了下。他现在开始喜欢上少女给他安排的这个称呼了。
从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大修行者开始,他的心态隐隐就发生了一种变化。他虽然继续保持了“低调做人”的优良作风,但这并非出于对天道的敬畏,而只是出于一贯的谨慎。
因为原本高高在上的天道意志,在他成为大修行者之后,已经不再像从前那般高不可攀了,而成为了他或许踮起脚尖就能够触摸到的存在了。
鼠一不知道这种心态的变化是好是坏,但是他凭借自己的直觉还是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道。
而现在,他与师父的碰面,似乎为他原本迷茫的心境点亮了一盏指路明灯。
“这也许可以帮我避开柳先生现在所走的那条错路?”鼠一喃喃自语道。
随后,他自嘲地笑了笑:“凡事都联想到修行,这似乎都成了呼吸一样的习惯。不过这点不怎么好,以后要改。不然怎么能离开这个囚笼一般的修行界?而且,我现在应该想的不是如何报答师父的恩情吗?”
少女已经跟随着秋千荡了回来。
“小老鼠,你在说什么?我似乎听到了你提到我了?”
伸手接住秋千,鼠一酝酿了一下,才有所保留地说道:“我在说我该如何报答师父的恩情。这也是我这次来的第二个目的。不管师父的真实意图是什么,我总归欠了师父一条命以及这一身修为。没有师父就没有现在的我。所以师父无论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我会尽可能的去做到。”
鼠一很庆幸少女此刻是背对他,看不见他此刻眼中的犹豫。
其实如果可以,鼠一宁愿自己一辈子都不要讲出这样伤感情的话。但没办法,他既然选择了要与修行界来个了断,那么这就是不得不过的一关。
少女当初为什么要救他一命?又为什么赐他一套功法?又为什么就此消失,再没露面?
一千多年以来,这些问题反复出现,萦绕在鼠一心头,几乎快成为了他的一个心魔。
现在终于问出了口,让他颇有些如释重负的味道。
其实也不怪鼠一这么想,而是少女的行为实在太过神秘,太过古怪。
鼠一不是没有想过,也许这一切只是少女的心血来潮罢了,她只为一时痛快,没有目的。但那样的可能性实在太小了。
这一千多年的修行生涯,让鼠一明白了很多当老鼠的时候无法明白的道理。
其中最大的一条,莫过于“天上不会掉馅饼”。
或许这个天地间真的有被上天钟爱的身负大气运的人,但他自认自己绝不会是那样幸运的人。
尤其是当鼠一按照那套《天真功》顺风顺水的修行到如今的境界,这就更让他如履薄冰。
要知道在修行界,拥有一套适合自己并前景极高的修行功法是一种太难得的事。
鼠一见得更多的是,大部分修士为了一部适合自己的功法,求爷爷告奶奶,四处探寻却毫无结果。而又有一部分修士得到了一套适合的功法,却限于自身资质问题,修行一辈子却只能停留在某个瓶颈,最后抱憾而亡。
这其实还都算是幸运的。
鼠一在开始与柳先生接触后,又看到修行界更为残酷的一面。
众多修士会为了一本修行功法大打出手。
兄弟阋墙,情侣反目,弟子弑师。一桩桩,一件件,可谓触目惊心。
有些修士为了自己的大道通畅,借着收徒的名义,让徒弟试着修行得来的功法,来看修行此功法的缺憾和后遗症;有些修士为了走捷径,收了一堆徒弟,让其修行自己的功法,最后的真实目的不过是拿这些弟子作为炉鼎,掠夺其修为,以节省自己的时间;还有些修士自己修行不顺,也看不得别人前程似锦,将一些年轻的璞玉收归门下,却不认真教导,反而打着为其好的名义让其修炼不适合的功法,消耗他们的潜力。
除此之外,更有许多常人想都无法想象的卑劣行径发生。
在这样的背景下,鼠一又怎么敢抱有侥幸心理?
他此次前来面见少女试图报恩,一是他的天生品性如此。
他虽然只是只老鼠,但出来混的,总要讲些江湖道义。更何况,如果他鼠一知恩不报,那九泉之下的鼠二恐怕会立刻从棺材中跳出来,也不会愿意跟他这样的老鼠做好兄弟。
第二个原因则是出于忌惮。
因为有些好处,不是你想白拿就能白拿的。而且你往往拿的越多,之后要还的就越多。
如果真是这样,那鼠一其实也没什么好埋怨的。毕竟好处他已经实实在在拿到了。
没有少女,他今天也无法站在这里想东想西。
所以鼠一来之前也做好了思想准备:最坏不过是自己这一切算是从少女处赊欠的,现在就将一切都还给她。
如果这样还不够,那鼠一就只能说句抱歉了。
大不了,他就再做回当初那只死老鼠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