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少挠了挠头,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在他的视角里,王苏州最开始是在看着鼠一鼠二兄弟,可自从鼠一弹了王苏州一鼻屎后,王苏州就跟傻了似的,换了个方向压腿,随后就背对着鼠一鼠二兄弟,却好像看着对方在对话一样。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可他万万没想到之后王苏州还有更尴尬的。聊着聊着,他突然一个大跳跳了几米远,对着虚空手掌如刀,直插出去,还摆出一副一切都在算计之中的胜利表情。
一想到自己以后可能就和这样的傻子做同事,周大少觉得自己离成为如果如果书店十佳员工的日子又近了一步。
不过就在周大少准备一点不落完整记录王苏州犯二全过程,好留个整人的把柄的时候,江臣出声提醒道:“拍左边。”
这让周大少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被看透了,自家老板这是在提醒自己。他将镜头对准左边的那一场对手戏,趁机偷偷瞥了江臣一眼,却发现江臣只是小口吃着草莓,平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四个人。
王苏州发觉到了不对,他嗅了嗅鼻子,看似一片狼藉的手上其实没有一点血腥味。
身后传来鼠一猥琐的笑声。
王苏州转过身。鼠一收敛笑容,眉头紧锁,满脸委屈道:“先生满嘴高义,口口声声说着人族妖族和平共处。我为先生打动,愿以一片诚心尊敬先生。先生却趁机偷袭,非要置我于死地而后快,此非小人行径耶?实在是让人寒心呐!”
王苏州闻言脸上没有露出丝毫尴尬的神情,搓了搓手,嬉皮笑脸说道:“误会,都是误会。要知道,眼睛是最会骗人的,你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真相。你只看到我欲杀你而后快,却没看到我的内心是如此的纠结与挣扎。在挥手的那一刻,我真是心如刀绞。”
他揉了揉自己的胸膛,继续说道:“尘世如此痛苦,像你这样智慧的人却要在其中浮沉。我的心比较软,见不得这样惨绝人寰的一幕,故才出手想让你得以解脱,却因此被你误会。但我亦不悔。如果你真的愿以一片诚心待我,不如伸长脖颈,任我宰杀。这样即使你成功解脱后恨我怨我,我也都能接受。”
鼠一捶胸顿足,悲怆道:“是我枉做小人,误会先生一片苦心了,还请先生恕罪,不吝赐予学生解脱。”说罢,他双手捧住自己的脑袋,用力上提。他的脖颈如橡皮筋一般被拉细拉长好一截。他将自己的头颅高举于胸前,闭上双眼,面露微笑,似是要坦然赴死。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苏州拱手作揖一次,旋即再次跳至鼠一面前,并手如刀,干净利落地对着鼠一那长长的脖颈砍下。
“唰”的一阵破空声。
鼠一的头颅应声而落,在地上翻滚了几圈。
王苏州直接回头,又看见一个完好无缺的鼠一在大笑。
“你的药下在鼻屎里?”
鼠一点点头,用小拇指掏了掏耳朵,随后将小拇指竖在面前,对着王苏州吹了口气。
王苏州一个侧步躲开,可随之而来打的一个喷嚏让他意识到自己其实并没有躲开。
虽然没能找到攻击到鼠一的办法,可他无法坐视鼠一继续旁若无人的下毒,追着鼠一的身影不停攻击。
掏心,踢阴……王苏州接连击破了十二道鼠一的幻影,却没能碰到鼠一一根汗毛。反而鼠一第二次下的毒随着他体内高速奔涌的血液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流遍全身。
这种毒并不致命,但其恶心程度却令王苏州十分抓狂。接连不断的喷嚏和咳嗽,一次又一次的中断了他的攻击。
并且因为其并不致命的特性,王苏州体内血液的自我保护意识无法激活。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种奇怪的毒再自己体内蔓延。这让他不由后悔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放弃做人的那点可笑的坚持,早点接受自己已经成为僵尸的事实,跟随并掌握住自己作为僵尸的战斗本能。
如果自己现在是一个精通战斗本能的僵尸,又怎么会打的这么憋屈?
只可惜这种懊恼也只是无用功,对他的攻击没有起到任何帮助,反而因为急切的心情,加速了他神智坠入深渊尽头的过程。
他只觉得自己眼前的世界在越发猩红。
而王苏州越来越明显的狂躁,让鼠一笑得越来越肆无忌惮。他的身影也离王苏州越来越近。
有好几次,王苏州都觉得自己只差一点点就能抓住鼠一了,可最终都是棋差一招。
五分钟之后,王苏州停了下来,双手支着膝盖喘着粗气。他低头看着地面,以免被鼠一看清自己快要被猩红填满的眼眶。
可是鼠一却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穷追不舍,不断用言语挑衅王苏州。
王苏州第一次觉得自己在贱之一道上遇见了世上罕见的对手。他调动身体最后的体力,继续攻击,然而越来越慢的动作注定了他的挣扎是个笑话。
鼠一开始了反击,拿起先前的红色匕首攻击王苏州。只是他却并没有急于置王苏州于死地,而是选择靠近王苏州,轻轻割上一刀,随后跳开。不断重复。好像一只不太饿的猫抓到了一只老鼠,将之作为自己娱乐的玩具。
王苏州由攻转守,却也没能取得任何效果。身上的刀伤不断增加。这些伤口不是很疼,却很痒。痒得王苏州忍不住用自己尖锐的指甲挠痒,或者更确切的说,是用指甲划破皮肉的痛覆盖掉那种若有若无却又抓心挠肝的痒。
指甲抓过的地方血肉模糊,竟使得王苏州身上的抓伤远比刀伤多得多。最终,他只能绝望的闭上眼睛,放弃了抵抗。
鼠一继续试探性的割了几刀。王苏州只象征性的抬了抬手。
这让鼠一失去了折磨带来的乐趣。他停下身形,叹了口气,平静说道:“你杀画皮的时候,她是不是也是这么绝望?”
王苏州闭着眼睛不说话,仿佛已经失去了说话的力气。
“她只是一只没什么大出息的可怜小妖,注定无法在这个世界翻云覆雨。她只是想过一个简单的生活,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能放过她?”鼠一说话的时候看着天空,仿佛在质问苍天,又仿佛只是呢喃自语。
王苏州从鼠一的话中听出了一种悲伤,不痛不痒,很单纯的悲伤。而后这种悲伤从他自己心中突然涌现。他有些惊讶,但他顾不上这种惊讶,因为他似乎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一个赢得这场厮杀的机会。
这片天地好久没有听见过来自僵尸的声音了。久到王苏州差点忘了僵尸最强的感知能力并不是靠视觉,也并非靠听觉或嗅觉,而是通过身体中流动的血液去捕捉气的流动。
这是一个又一个僵尸从无数的厮杀过程中进化出来的特殊能力。
眼睛会欺骗自己,耳朵会欺骗自己,鼻子也会欺骗自己,但身体里自亘古便不停流动的鲜血不会。
敌人可能不留下身影,可能不发出声音,也可能不散发气味,但只要他们存在于这片天地,他们就不得不与这个世界产生联系,不得不吸“气”吐“气”。
也许有些存在可以将这种联系隐藏起来或者直接斩断,但显然鼠一不具备这种能力。
闭上眼睛的王苏州现在可以清晰地“听”到鼠一的“呼吸声”。天地之间的灵气无时无刻不在通过鼠一的毛孔,进入其身体内部,滋养并强大着鼠一。这种呼吸之大,如鲸饮水,令王苏州再一次心神摇晃。
这个对手比王苏州想得还要棘手。
王苏州并不了解修行后面的境界是怎样的情况,但他知道前面的境界是怎么样,调查局里中更的同事也有不少,但他们的“呼吸”绝对没有这么大。王苏州甚至觉得鼠一的“呼吸”和身后的壮汉虽然有一点差距,但也只是肉眼可见的差距。
这个信息让他对接下来的这次偷袭丢失了一点点信心。他又不禁怀疑,既然自己一直在示敌以弱,那鼠一会不会也在算计?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逝。
大不了就是一个死字。连蒋峰天那么一个憨憨都可以死,他苏幕遮作为一代绝世剑客,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