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弱的男孩回身,望着有些局促的武洵,眨了眨他那碧玉小巧的眼。
虽说已不再如第一次初识时那般的震恐,尽管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武洵的开口还是依然有些……艰涩:“……是的。”
毕竟,这一切实在太过令人难以置信。
不再浓重的荒谬感已被他熟练地挥之脑后,可武洵的声音间仍带着些谨慎的试探,“小……延?”
“咳……咳……”男孩咳嗽了两下,在晨光下更加显得嫩白的脸颊上飞过欣喜的红云,“大哥哥……还记得我的名字。”
最后的生疏感被消散地无影无踪,武洵露出了微笑。
于是他立在男孩身后,同样将手慢慢地搭上绣满花纹的云栏,亦是凝目眺望向那轮初生的红日。
它所翕射的的万千辉芒凝为世界的色彩,它所散发的炽烈之火赐予了世界的生机,让一切都有着波涛澎湃的样子。
男孩的小脑袋扭了过来,他好奇地注视着身后英俊魁梧的青年。
两双眼睛对视着。相似的是,皆有不同的忧郁凝聚其中,又各自在朝阳下翻动着不一样的色泽。
“这……不是在梦中,对吧?”过了好久,男孩忽然歪着头蹦出了一句话。
武洵被他的话弄得有些忍俊不禁:“不是。”
“嘻嘻,不过好像……只有我能看见大哥哥。”男孩俏皮地笑了起来,
“你对别人提起过我的存在吗?”武洵微敛笑容,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没有对程哥哥说。”
“为什么不呢。”
“我怕他担心。”
男孩的回答言简意赅。
青年一时语滞。
“还有……小延也感觉很奇怪,为什么好像……只有我能看见你。”男孩认真地打量着青年,用梦呓般的语气黯然说道:“之前我一直以为……大哥哥只是个梦……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有一天,小延忽然想明白了!”
武洵愕然看着他忽然变得明亮的眉眼。
“做过的梦,总会……总会很快忘掉,可是大哥哥呢……”男孩说话虽然磕磕绊绊,可是却表现的极为认真,“小延一直都记得很清楚,一点都没有忘掉和模糊。”
“大哥哥,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是谁呀?”
“是啊。”
武洵被他看的笑了起来,他轻轻揉搓着下巴上的胡髯,情不自禁地重复着:“你说的很对,梦,就是梦。”
他从来没有这样轻松惬意地笑过,一种发自内心的愉悦从上至下,将他这些年的灰郁与忧痛都一并洗涤了:“这是个很长的故事,你真的要听吗?”
男孩闷闷地低下头。
就在武洵以为他不想回答时,男孩也和他一般笑了起来。
没有回答
阳光是唤醒城镇的晨钟,武洵看见,他每每从中男孩眼眸看到的迷雾竟在徐徐散去,不知何时,露出藏在其后的万顷蓝天。
红日升起时,世界在眼前坠落。光于暗的分界线快速扫过了水泊、城镇,巨山的阴影投射在平原与,拉地很长很长。青年的脸上被扑上了一层酒红,却是分外地明艳璀璨。
他慵然斜屹,口中亦是醺然出声。
“朝升、夕沉。”青年闪熠着金芒的瞳孔折射着晨曦的淡白,“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本是最常见之,为何其景其色却风姿万千,各由千秋?”
男孩低着头想了一会儿,茫然状的眸子里浮现了些许思索。
武洵继续叹道:“这,莫不贵于其所赏之地,或所观之时。地点、时情的变迁,才赋予了其独特的意义与价值。”
“意义……价值……”男孩低低地续言道。
他曾看过许多太阳,最常见者当属临海观日,海岸的日出总是让人迷醉地想要就此睡去。
恍惚间,它的脑海中蓦然升起了诸多联想。
他好似立在天溟城海畔的浮礁上,又一次聆听着大海的呼唤,沐浴着晨光的洗礼。
“嗯?”男孩忽地发出了一声惊呼。
屋檐上停歇的鸟群忽然哗啦啦地振翅飞走了。铺天盖地,黑压压的似是一片乌云。
他足尖踮起,努力地向前够了够手臂,又将身子往外探出了一些。似乎想要去抓住那些飞去的鸟儿。
“大哥哥,你说,它们在往哪里飞啊。”男孩变得急促的呼吸变得平缓了许多,他将小巧的下巴靠在栏杆上,闭眼享受着晨风拂过眼睛带来的凉意。
“哦?”武洵愕然一笑,随即莞尔,“世间万物,自有归途。”
男孩不自觉挺直了上身,眼睛在刺目的阳光下眯成了一条狭长的缝。
“归……途?”
“嗯。各有归途。”武洵微笑道,“这里并非是,所以鸟群不会停留。晨曦升起时,象征新的一日到来,亦是新的一段旅程的开始。”
“他们,在奔赴向下一个站点。”
“正因未来的归途无人可知,一切才充满了神秘与变数。
“而这,又何尝不是其魅力所在呢。”
“如此,人生的旅程中,只消留意身边的风景便可,却无需流连忘返。”
武洵静静的轻诉着,英朗的眉宇间掠过一缕不可察觉的忧郁。
男孩并不知道的是,这并非是武洵自己纯粹的触景而发。
“噗嗤。”
他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随即白净如瓷玉的瘦弱脸蛋上浮现一层几位难见的红晕,像是天边的朝霞。
武洵看着他纯净的笑颜。
如此的,美不胜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