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西顾,暮霭天沉。
车帘卷起柔和的清风,在时起时伏的翩曼飘拂中,将其中一道闭目休憩的身影徐徐唤醒。
泥泞的道路上,一行车马在落下的残光中奋蹄而行,在自栏窗外透下的无数金红光斑中,林浦很是昏沉地睁开了眼睛。
“相国……您昨晚喝多了……”见到他醒来,侍从连忙将他抚起。
林浦揉了揉醉意朦胧的眼睛,轻轻抚了抚额头,只感到头部尚有些疼痛。
很久……没有这般喝醉过了。
在燕王盛邀之下,他只能耽搁下行程,不得已而留下一日。
当晚王宫大宴,他先是见过一众临燕名士,赏鉴过一场诗赋大会,颇为无奈地评鉴了番词赋,然后便被硬生生拉入了酒席。
他向来不善饮酒,喝了许多,早便是不胜酒力,狼狈退席了。
林浦半睁双目,感受着车厢座下的颠簸,待眼前的视线清明了些,脑袋的昏沉也散去许多,他喘息良久,方是发出了一声很重的叹息。
“现在……是为何处?”
“回相国。”身旁的侍从恭声道:“方过岚州,如今已近裕城。”
林浦微微点头:“那再有十日……便可归返武都了。”
“昨日宴席我早早酒醉……”林浦骤然蹙眉,很是轻盈地抬起手掌,凝目端详着指尖流泻的绛红光晕:“不知此后……燕王可还说过什么?”
侍从答道:“燕王……只是亲自为相国送行,然后嘱咐我等先行回大武复命,勿作耽搁。”
“其他……也并无多言。”
他们随后笑着向林浦恭维道:“相国凭一己说盟,如今事成,想必王上听闻定会欣喜万分。”
“而此行……也算是圆满了。”他们对视几番,皆是微笑。
林浦很是缓慢地摆手,目中的凝色没有释下丝毫:“呵呵呵……没有那么简单的。”
“那日王庭辞行之时,我被燕王强留参加当晚的大宴,”林浦低声道:“我还以为,燕王是另有所谋。”
那些侍从低声道:“这本是好事,但看相国您……”
他们带着疑惑地看着林浦,等着他的答复。
林浦蹙起的眉头渐渐舒缓了下来,终于还是很轻地撂下一句罢了。
他很深地叹了一口气,目中的怅然更深,“如今……也好去为王上复命了。”
林浦眯起眼目,缓缓起坐,而侍从连忙将他搀起来:“相国此行,难道并非圆满?”
林浦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些,但目中的幽色更浓:“怎能……说不是圆满呢。”
他神色忽然一动,道:“此前……所说之事,可有……”
侍从赶忙点头道:“相国放心,在下已按您的吩咐安排妥当。”
“那就好……”林浦缓缓点头。
侍从问道:“相国还有什么吩咐?”
林浦沉默了半晌,忽然目绽幽光,然后吐出了几个字。
“靖安府。”
……
滚滚云海吞吐,翻腾不休,被夕阳落下的光线浸透成纯粹的金黄的灿亮之色。
此处山岭苍原,云树飞湍,交相辉映。远远看去,就犹如一幅波澜壮阔的浩世画卷。
而那座大院府邸便坐落在那苍茫之原上,
群山环抱,流水潺潺,充盈着林浦醉红的眼目。
他们快马加鞭,足足赶了两日行程,方是来到靖安府所在的封地。
眺望着那座幽深雄丽的府邸,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访,他每每想到临燕这个最为“诡异”的封君,心中……总是有些无法言说的感觉。
此方百里之地,皆封于靖安君,无有临燕王命或是靖安君之许,本是无人可入。
但那日在裕城城楼,靖安君忽然登楼而至,对他说了一些“隐晦”的话,令他心中稍稍生疑。
然而王命在先,他本无多想,但来到临安那晚,一切却有了些微妙的改变。
他与燕王素未谋面,但在那一晚,他却隐约猜出了一些“真相”。
虽然,他并不是特别确定。但此情之时,却已有些不一样了。
所以……他决定来了。
而这,是除却武王的“任务”后,最为重要的事。
在这般思虑间,林浦的目光已是变得深邃了些。
收拢纷杂的思绪,他在侍从的簇拥下自车马上缓缓步下,踏过青翠的草丛,缓慢靠近这座大院。
漆金的靖安二字高悬匾额,似是蕴含着一种极为古老的韵味,在夕阳的映照下分外明艳璀璨。
“相国……这……”为首的一位侍从疑声道。
他们隐隐感觉,似乎有些不对劲。
林浦缓缓抬手,制止了他们的
仰望着高大的楼院,
“靖安君,林浦来访。”他清了清嗓子,道。
众人的目光皆是会聚到了墙院之上。
没有动静,四周只有风穿过楼阁的嘶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