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垂落,星斗收隐,灯火皆熄,静悄悄的院落之内空无一人,就连院外的大门守卫也似在醺声打盹。
一道黑影自楼阁的阴影间浮现,他足落无声,缓缓向着角落的小门走去。
夜深露重,浓重的湿气之下,似乎连空气都依附着水雾。
黑影临近门户,幽邃的目光似是暗藏杀气。
门扉在轻微的吱嘎声中被他缓缓推开,而他隐沉的面容尚未展露喜悦,便在一抹刺眼的火光完整失色。
在他剧缩失措的眼目中,庭院之外,正候着诸多持戈的兵卒,皆是神色冷漠地看着他。
似已是等了多时。
浓重的杀气压覆而下,他浑身僵硬,寒毛陡立,一时间竟是动弹不得。
“你这只无趣的老鼠……总算是出来了。”
一声冷笑裹挟着刺耳的讥讽,在黑影的心魂中荡开数片浩淼烟波。
“靖……靖安君!”他失声颤言道,目中满是骇恐之色。
靖安君的身影自漆黑的街巷中而现,随着光亮的照来,他的面容上有着谑色浮现。
“你……你不是……”他咬齿欲碎。
“是啊……”靖安君漠然一笑,“如果本侯不离开,你这只小老鼠怎么肯从阴沟中现身呢。”
“此前……那个人……”他的理智中终于萌生了一个可怕的念想,他声音亦是异常低沉:“是你……”
靖安君低沉一笑:“你是说他吗?”
他手掌轻轻一拍,在他身后的阴影里,此前被靖安君“收监”的那名男子再度漠然迈出。
他早不复当初的骇恐之态,反而目露不屑地盯着黑影。
“当然是本侯的“诱饵”了……”靖安君轻笑道。盯着黑影的目光愈发幽邃。“你们这群老鼠的行踪,还真是不好钓啊。”
黑影的足步在战栗中不断后退,随着面前的兵士一波波涌来,他阴黑的脸色一点点归于赤红。
他被……靖安君耍了。
“要活的!”靖安君冷然下令。“本侯要亲自审审他!”
“嘿嘿嘿……嘿嘿嘿……”率先回应他的,是黑影发出的阵阵低笑。
“哼!靖安君!”那人缓缓抬首,露出一个苍白的阴冷面目,“看来……我是无路可逃了……”
靖安君漠然盯着他。
黑影仍是不断地低笑着,他幽黑的目中,逐渐熠起了癫狂之色。
“制住他!”瞧见神色失常的黑袍人,靖安君眉头稍蹙,冷声高喝。
“靖安君……”黑影猛地向后退走一步,似是要隐入身后的黑暗中。
嗤!
他的声音犹在耳边持续,但下一瞬,隐在黑暗中的身形竟是猝然扑出,不退反进。黑袍在夜风中裂空爆响,袍下的手掌张开,犹如一只翱空猎鹰,将漆黑魔爪狠狠刺向一道不远处的男孩身影。
白景羽!
在白景笙失色的瞳孔中,她看到了一抹森白寒芒,停在了男孩那白皙细嫩的脖前。
而他小小的身躯,则牢牢挟于黑影曲张的五指间。
“不要动!”黑影手掳男孩,高声厉喝。
他咬齿喷言:“不要过来!不然……”
手中的幽邃寒芒,紧紧贴敷在男孩的脖颈之上。过于用力的按压之下,男孩急促的呼吸亦是随之衰微。
他双眼一翻,竟是昏迷而去。
面对这般变故,一直神色冷漠的靖安只是稍稍一怔,便绽开一个充满嘲讽的嗤笑。
“何必这样呢?”靖安君讥声淡笑道,“你应该很是了解本侯,这种手段不会起到一丝一毫的作用。而你的结局亦是不会有任何改变。”
黑影的眼目愈发阴沉。他劫着男孩,一步步向后移动。
“哼。”黑影亦是低笑道,手中的刀刃依旧抵在男孩的喉口,“他的命……高贵的靖安君大人当然不会有任何在乎。”
“……”靖安君斜了他一眼,更显轻蔑。
“但是!”黑影诡异一笑,“你靖安君如今的处境,我亦很是清楚。”
靖安君怒极反笑:“本侯的处境?呵呵呵……哈哈哈哈!”
他收住笑声,面色似是平静无波:“你的胆子,可还真大啊。”
“大到让本侯觉得你竟能这般愚蠢可笑!”
“想要挟本侯?……那不管今日如何,你的下场都只有一个了。”他手掌紧紧攥起,阴云密布的眼瞳中绽露杀意。
“嘿嘿!”黑影仍是笑道,“如果高贵的靖安君肯放下顾忌屈尊降贵,那我一介草民自是三生有幸!”
“况且……”黑影阴沉道,“靖安君大人若是一点都不在意,那又岂会和我耗这么久?”
听闻黑影之言,靖安君却忽然不再笑了起来,他盯着黑袍人,怜悯的目光犹如无数垂丝洒下。
他很少露出这种神态,但此时已露技穷之态的黑袍人,连让他靖安君发笑的资格都没有了。在此时的他看来,就犹如一名小丑般滑稽可笑。
黑影的话没有错,他此次而来,虽算是“奉命”,毕竟他的过程和手段显然很是不合规矩。
他并不在乎那个男孩的生死,但在这个“微妙”的时刻,若此事被有心人闹大了,恐怕他就算是地位再高,权柄再重,都会被那些老家伙弹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