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一声声的低呼在殿内传荡。
但武洵只是充耳未闻那爆发的议论声,他冷冽的目光扫过百官,最后停留在那名锦衣人身上,微起波澜。
“原来是太子殿下。”锦衣人目光微怔,似笑非笑地看着闯入大殿的少年。
一个年幼的殿下,又能改变得了什么?锦衣人暗笑道。
武洵死死盯着坦然自若的锦衣人,紧攥的双手颤抖着。他的目光终于落向了锦衣人身旁的那玉盒里。那敞开的盒中,一个东西缓缓显露。
那是何物?
熟悉的面容,那是他武洵最敬重的师傅,也同样是卫彦的父亲,那个曾身经百战,所向披靡的卫侯。
他是大武的骄傲,更是他们的信仰与寄托,他的头颅此时就静然躺在那个小小的盒子之中,令人不可置信。
那日从军出战,他金戈铁马,战鼓雄奏,是那般光芒耀眼。可谁知出征前的刹那回首,便是天人永隔。再次见之却天翻地覆。
而紧随其后,那卫彦的双目顷刻间变得染满了血红,他几乎是猛地就冲了过去。奋力嘶声叫喊着。推搡开面前的也因震惊而呆滞的人群。跌跌撞撞地,向着玉盒奔去。
武洵并未注意到陷入悲痛的卫彦奔向殿前,他只是木然地看着那玉盒。
桓侯,武桓。他念叨了几遍那时常在父王和大臣口中提到的人,他父王的王弟,也是自己的王叔,但自己却从未与之有所谋面。很久以来,他也不过是陌生的姓名罢了。
泫然涕下……他看到眼前这血淋淋的一幕。第一次体会了一切的残酷。
他毕竟尚还年幼,初谙世事,任是心性再过坚毅成熟,又何曾真切领会过生死。
武洵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强忍着抑制不住的泪水。一时间,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情感困住了他的心魂。
越是想起的时光与往,便越是悲痛不能自已。
只有永远失去了,方能懂得可贵。
……
幼年时,他虽然古板,但也不失为最亲近的玩伴,他教会他拿起那小小木剑,笨拙的挥动着,然后与他骄傲地一起欢笑着。
他曾揪着他的胡须,嬉笑玩耍,年少情欢,他高大的身躯以及那宁折不弯的腰脊也曾驮附过他的小小手臂。
出征前,他抱着他座下骏马旁的大腿不肯离去,他只是叹息,粗糙的大手轻轻抚过他软软的黑发,纵马离去,克定祸乱。萧鼓鸣唱,赞他得胜归来。
又有时,他换了副模样,变得严厉,即使他因练剑磨肿了细嫩的小手,仍依旧斥责他不可懈怠落泪。
母后早逝,父王国事繁忙,有时无暇顾及于他,而他则如师如父,守护在他身侧。
而终于,他不能再继续守护他了,又是如此的天旋地转,转眼已是物是人非。他不再是孩童,而他却躺在那冰冷的玉盒之中,就此长眠。
这就是王权之争的残酷,而他在这场博弈面前,是何等的无用弱小。
而唯有力量,方能守护这一切……那些他所曾爱过的,珍视过的,不被轻易毁灭!
所有的一切,悄然埋下了一颗黑暗的种子。
似是感受到武洵是身上爆发的戾气,有一道血色流光划过他身后剑鞘。
似是心有所感,他猛地抽出那把宝剑,当剑鞘出锋,一道锋锐到极致的剑气顷刻间泄出。
还有那冲天的血光……竟是染红了半边宫殿。
隐隐间,似有轻微的龙吟声响起。那是一道摄人心魂的奇异嗡鸣。
它苏醒了……此刻,武洵心中似有无法控制的血气翻涌。那股莫名而生的情感愈发愈烈。
武洵盯望那通体金红的剑身,上面苍劲的字迹和龙形图腾犹如一把血红利刃刺入瞳眸。
他轻轻拭去了眼角的泪水,霎时,似有一抹血光自眼中掠过。
他赤红的目光移向面现惊骇的锦衣人。
在这一刻,有一股神秘气机在冥冥中锁定了他。
武洵感受到了一种莫名来处的强烈冲动。他要撕碎……面前的他……
而来源……似乎……就是这把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