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荣锦本已抱定了必死之心,苦战之下虽多处受伤,犹死战不退。危急时刻,萧先达正好带人路过,随即杀出,击退了金兵,救下了叶荣锦。
那时的白马山山寨,人马不过千余,也未分作四营。萧先达见叶荣锦身手不俗,又有一股悍勇之气,便命他为汉兵头目,统领山寨的汉人兵丁。
萧先达不仅于他有救命之恩,更有再造之德,叶荣锦心中又岂能不知?
况且,山寨中的兵丁十之六七皆是为了躲避金人才上山入伙,家破人亡,妻离子散者也不在少数,能于山寨中得安身之所,皆是拜萧先达所赐,众人心中又岂能不知。
叶荣锦虽然依旧举着朴刀,却迟迟未动。
他虽然已决定跟随王青起事,但要让他恩将仇报,对萧先达动手,他却于心不忍。
“各位兄弟,休听他巧言令色!”王青一看情势有些不对,连忙道,“若是真如他之言,胡汉皆一视同仁,那山寨中为何会有大殿之禁?我等汉人凭什么就不能居于大殿之内?这难道不是厚此薄比,胡尊汉卑吗?”
“是啊,我等汉人平日里连大殿都进不得,这还说什么一视同仁。”此时,孙二也在一旁帮腔道。
一时间,兵丁群中也是一阵鼓噪。
这大殿之禁确实是萧先达绕不开的一道坎,也正是王青敢于铤而走险,发动兵变的依仗之一。
因为他知道,一直以来,这个大殿之禁在山寨众多汉人心中是根刺。虽然平日里皆不明言,却始终如鲠在喉。
“大殿之禁确有其事,但各位兄弟可曾想过,居所之别只是先后之分而已。”萧先达道,“倘若我真是厚此薄彼,乃至行胡尊汉卑之事,为何没让各位披发易服?众兄弟之中,在金人治下生活过的应该也不少吧,试问那些女真贼人又是如何对待尔等的?”
说话间,萧先达话锋一转,突然朝着吕子侯道:“吕兄弟,你终日里裹着头巾,可否将其中缘由告之众位兄弟呢?”
闻听此言,吕子侯一脸尴尬之色,还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原来,这吕子侯本是雁门关阳武寨的一名步军都头。靖康初年,金兵来犯时,孤立无援的雁门关九座兵寨有七座不战而降,其中就有吕子侯所在的阳武寨。
投降金兵之后,阳武寨一千余人便被金人收编成了“签军”。吕子侯起初以为,做“签军”也没什么,无非是换个主子领军饷而已。
但归降之后,金人随即就下了披发令,命令所有“签军”必须披发,以从金制。
话说这披发,也并非将头发披散开来这么简单,而是要将头顶前部和两鬓之发尽皆剃光,再将脑后之发梳成两条发辫,再由其垂下。
这“披发”之令也令投降的宋军士卒大为不满,多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可轻易毁伤”为由拒绝。金人则强令执行,并斩杀了十余名坚决不众者,以敬效尤。
迫于金兵之威,吕子侯也不得不忍辱剃发。
给果,留发不留头之令最终激起了“签军”兵变,九寨之中先后有五个兵寨的降军因此反水,一时间金兵不得不四处灭火。
早就心有怨言的吕子侯也趁乱而动,他联络了寨中其余几位都头,聚集了七八百人趁夜起事,反出了兵寨。
可惜,随着代州金兵的到来,这场“签军”的反抗很快被剿灭,吕子侯和十余名宋军奋力杀出重围,一路南逃,这才到了白马山。
因吕子侯做过宋军军头,又箭法不俗,熟知军务,萧先达不仅将其收留于山寨,还委以弓箭营副统领的之职。
这一晃已有八九个月了,吕子侯在山寨中混得风生水起,还因教训箭法有功,又帮助山寨打造出了破甲锥,得以升任弓箭营统领一职,成为汉兵四营中举足轻重的人物。
可是,他顶上被削去的头发依旧还未长回到足以束发的长度,所以只能终日里裹着头巾,以掩其丑。
这“披发”之耻,他又岂能忘记。
“这披发易服当然是奇耻大辱,此乃金贼罪不可恕之证。”孙二此时道,“莫非大当家的也学那金贼,强迫我等披发不成?”
“哦。你也知此乃是奇耻大辱,是金贼之恶?”萧先达等的就是孙二此言。
“当然!”孙二还在得意。
“既然如此,我今日也不妨告诉众位兄弟。”萧先达陡然提高了嗓门,“欲令各位甘受披发易服的不是我,而是这位王青,王二当家的!”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