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痕不动声色一笑,雍容雅致的容颜也染上了一抹恣意邪妄:“那也不一定。说不定云少主因何原由到最后赔了夫人又折兵。独独靠这酿酒为生呢!”
话落,他如玉的手轻轻一托。酒坛完好无损的被他托起。在每个人面前的杯子倒满酒液。清澈如泉的酒液带着浓浓酒香飘散出来。送君亭的空气似乎都醉了。
须臾,玉痕优雅的放下酒坛。酒坛依然完好。
凤红鸾一叹,既生瑜何生亮!估计就是这个说法吧?
“玉太子可以睁大眼睛看着,永远也不会有那一日。”云锦端起酒杯,手指一弹,杯子向着玉痕面前的杯子撞去。
玉痕同样执起酒杯,轻轻一弹,两人的杯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一撞过后,各自返回,伴随着他温凉温润的声音响起:“好!我看着。不但要看着。还要好好看着。”
话落,玉痕仰脖,杯中酒一饮而尽。
云锦同样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玉痕不再看云锦,而是眸光转向凤红鸾,深深凝视,半响开口:“红鸾,你说心动那日,可是在那处山谷?”
云锦攥着凤红鸾的手猛的一紧。
凤红鸾安抚的捏了捏云锦的手,淡淡一笑,云淡风轻:“是啊,那一日,我是真心想随你去西凉看看的。想着陪你站在高处。也好!”
“那也不枉我来蓝雪这一趟了!”玉痕抬头,目光看向东璃方向,天边白云悠悠:“你可知,其实我心动更早。那一日,马车楼上,我就该下去留下你。带回西凉。或者在青山寺后山。我不该那么理智。”
云锦手攥得更紧。只有他心中清楚,当初玉痕较之他有多么大的优势。他有好几次都想将姑姑的嘱托搬出来。但他清楚的知道,他不能。一旦搬出来。鸾儿的性情只会离他更远。
“以后,我再不会手下留情!即便是你!”玉痕收回视线,盯着凤红鸾淡然的小脸:“这一局棋。我总会让你下完。我还是那句话,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话落,玉痕再不看凤红鸾和云锦一眼,抬步出了送君亭。
凤红鸾默然的看着玉痕身影一步步走远,上了马车,帘幕落下,遮住那人的雅致风华。心忽然紧紧的缩了一下。她心系云锦,注定辜负玉痕。而辜负的背后,也许有朝一日,云锦和他兵戎相见。
“我也是。我也不会手下留情。”凤红鸾沉默半响,淡淡的声音飘出去。
玉痕马车再未有声音传出。凤红鸾转眸看向玉子墨,温软一笑,执起酒杯,眼眶忽然有些发酸:“子墨,一路保重!”
“嗯!”玉子墨点点头,执起杯,与凤红鸾递过来的酒杯轻轻碰撞。
‘叮’的一声清越响声,二人执起酒杯,一饮而尽。
“以后,我便是西凉六皇子。”玉子墨道。
凤红鸾点点头,将心里最叹息和最不愿压住:“我知道!”
身不由己,这个词该用在这里吧?凤红鸾想着,他们都是身不由己。这一局江山为棋局,万里河山为棋盘。她们都是棋盘上的子。总要向着自己命运的轨道运转的。
多留一刻,就是不舍和心伤。不如早些离去。
“家国天下,心之所系。我以后,也不会手软。比如……金凤楼!”话落,玉子墨抬步下了送君亭。
“好,你也别手软。因为我也不会手软。”凤红鸾看着玉子墨的背影,同样走远。明明今日阳光正好。他的背影是如此的清傲孤寂。忽然很想冲过去,将她抓回来。但她似乎没资格。
西凉国的仪仗队缓缓走了起来。玉痕和玉子墨的马车缓缓离去。那马车帘幕再未掀开。一直到走离了凤红鸾视线之远。
吸了吸鼻子,凤红鸾靠近云锦的怀里:“我是不是更年期到了。为何如今这小小的离别,凭的伤感?”
云锦冷哼一声。
凤红鸾想着这人又气了。指尖在他胸腹画了两道圈圈:“玉痕离开,我也只是叹息。子墨离开,我也只是不舍。但你若离开,我会很痛。所以,为了不让我痛。你以后再也不要离开。好不好?”
“好!”云锦的神情瞬间暖了下来。
二人再不言语,在送君亭坐了片刻。上了马车,回到公主府。
公主府门口,蓝澈等在那里。
凤红鸾挑开帘子,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蓝澈。才短短数日。这个孩子就瘦的仅剩一把骨头了。顿时心疼,走过去拉住他的手,看着他单薄的衣衫和触手冰凉的温度,嗔怒道:“怎么不多穿些?不知道冷么?”
“姐!”蓝澈扯动嘴角,对着凤红鸾笑了一下。
凤红鸾本来刚刚好的情绪被他又弄得酸了起来,教训道:“多大的人了!生老病死,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你还能亲眼见着你妈多年。我呢?不是连个鬼影子都没见到,还不是好好活着。”
蓝澈顿时一怔:“妈是什么?”
“就是你娘!”凤红鸾一时口快忘了。
“我也知道。比起姐姐,我幸运太多。以后再不想了。”蓝澈暖暖一笑。
“嗯!”凤红鸾松了一口气:“你今日来干什么?可是有事?”
“我来找他!”蓝澈看向云锦,紧抿着唇,半响道:“我知道即便你不出手,母后怕是也要自杀的。所以我不怪你。”
云锦哼了一声,怪不怪他也不以为意。
“我只是想与你商量一件事儿。我母后入住蓝雪皇陵。不送回云族。”蓝澈道。
凤红鸾看向云锦。这么一个要求,她也觉得对于云锦来说不是难事儿。
“云族之人。死后葬于灵山。无论天涯海角,走之多远,都会叶落归根。”云锦看着蓝澈,缓缓开口。
“几百年前,不是有一位云族的皇夫葬入皇陵了么?”蓝澈就是靠这个来的。一上来就堵住云锦:“更何况姐姐的娘亲不是也没葬回云族?”
“云族之人,身死会保存一魄。葬于云山,受天地灵气孕养。来世可再为云族人。即便不为云族人,也会富贵荣华,不必受轮回之苦。”云锦挑眉。看着蓝澈:“难道你想你的母后下一世再不为人?”
蓝澈脸顿时一白。
凤红鸾心思一动。难道她娘亲的墓寝搬入了云山?
“你若真不想她回云山墓葬。到也无不可。”云锦道。
蓝澈唇瓣紧紧咬着,半响,摇摇头道:“我去问父皇。父皇说母后葬在哪里。就葬在哪里。”
话落,蓝澈离开了公主府,向着皇宫而去。
凤红鸾看着蓝澈道背影,觉得这个孩子一夕之间就长大了。伸手揉揉额头,抬眼看着云锦,蹙眉道:“你说的是真的?如此之神?还有轮回之说?”
她为何总感觉不信?
“没有!”云锦拉着凤红鸾转身,吐口道。
“那你是骗他?”凤红鸾睁大眼睛,拉住云锦:“为何?”
云锦看了凤红鸾一眼,缓缓的,慢慢的,轻轻的吐口:“因为她必须葬在云山。”
凤红鸾一怔,盯着云锦:“为何?”
“哪里有那么多为何?”云锦大手揉揉凤红鸾的脑袋,将她身子抱住:“说那些令人厌烦的事情做什么?不如我们说些别的。”
“别的?”凤红鸾脑中还在想着为何蓝皇后必须葬在云山。
“我忍不住了,还要等百日才大婚。我现在就想要你升任云夫人。”云锦软软的呼吸喷洒在凤红鸾耳边:“好不好?”
凤红鸾小脸腾的一下子就红了,红到耳根,极小的声音道:“你不想留到洞房花烛?”
洞房花烛夜,凤冠霞披,满目鲜红中,红纱软帐里,如玉如月的人,该是怎样的一种情形,只要每一想起,凤红鸾便抑制不住心口怦怦跳动。
云锦抱着凤红鸾手臂收紧,眸光染上一层氤氲飘渺,似乎是在想那情形。
凤红鸾偏头看着云锦,这人白衣如雪如月,不知道换了一身大红锦袍,该死何等的风华绝代!轻咬着唇瓣:“你想什么呢?”
“想你!”云锦低头,眸光凝视在凤红鸾的脸上,似乎怎么也看不够,绵软似乎带着魔力的声音响起:“想着你若是着一身大红嫁衣。一定很美!”
凤红鸾想起记忆中的画面,那一身大红嫁衣的人儿,可惜,怀中是一纸休书。偏头看云锦:“你不会大婚之日再给我一纸休书吧?”
云锦脸顿时寒了一下:“君紫璃有眼无珠。爷可是有眼有珠。” ,o
凤红鸾顿时莞尔一笑,手臂搂住云锦的腰,轻声道:“那个世界都穿婚纱。当初爷爷给我耗资千万订做了一件。可惜,我还是没能享受那婚纱下的幸福!”
如今说起来,是那样平静。就如很遥远的记忆。
“你跟人大婚?”云锦声音拔高。他是知道很早以前鸾儿心里是住着一个人的,心里一紧。
凤红鸾摇摇头:“确切说是没成!”
云锦面色稍好:“还好没成。否则爷不介意用通天之术将他大卸八块!”
凤红鸾轻笑,松开抱着云锦的腰,发现两人在公主府门口,立即拉着云锦向里走去:“你该谢他。他若是不给我那一枪。我如何会遇见你。”
云锦冷哼一声,跟着凤红鸾往府内走去,走了老远,只听他喃喃的道:“订做婚纱么……爷也会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