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嫣此刻已然明白。</p>
所谓的灵剑深处, 其实就是楚玄清的剑境。</p>
修真者修体练魂。</p>
而剑修则要更多修炼一重剑境。</p>
剑境越多，剑意越厚重，剑修的剑气便越锋利。</p>
许是明嫣孤陋寡闻, 她还是头一次听说，一个人可以同时拥有七重剑境。</p>
一般的普通剑修, 顶多只一重；而像原书女主角穆青青这样，被作者赋予了女主光环的天才，也不过堪堪领悟三重而已。</p>
由于有三重剑境, 穆青青的修炼速度已经是常人难以望其项背——</p>
楚玄清，竟有整整七重！</p>
明嫣不禁想到上辈子曾读过的小说里经常说过的一句话：</p>
斗宗强者，恐怖如斯。</p>
不过, 楚玄清如今的境界与修为, 说一句“恐怖如斯”，也并不为过。渡劫大圆满期的修为，足够让任何一个修真者闻之色变。</p>
明嫣：“……好馋。”</p>
你说，这么高深的修为, 如此牛逼的境界, 给她多好？</p>
可惜，楚玄清就是不愿意给。</p>
“唉。”明嫣磨了磨牙。</p>
不给就不给吧, 她倒要进去看看, 楚玄清这大反派的身上, 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p>
拢共七把剑，按照次序从小到大。</p>
越往后的剑意越凌厉, 明嫣不敢越级挑战, 于是便挑选了最前头那柄。</p>
纵身一跃, 跳了进去。</p>
一道白光闪过后, 明嫣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另一个世界。</p>
这个世界的整体色调是灰色。</p>
墙是灰色, 天空是灰色，就连世界中人的眼，也是灰蒙蒙的。</p>
一声老妇凄厉的哀嚎吵醒明嫣。</p>
她的灵体飘了过去。</p>
“小少爷，小少爷，你哭啊，你怎么不哭！”</p>
老妇手中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p>
婴儿的脸皱巴巴的，眼睛也还未睁开，一看就是刚出生没多久的模样。</p>
可惜，不知怎么回事，他不会哭。</p>
不哭的婴儿大多都会变成死胎，故而老妇很是着急。</p>
她把婴儿倒提了起来，抖了两抖，又用力拍了他的屁股好几下。</p>
“哭，给我哭！”</p>
高冷婴儿还是不哭。</p>
这把周围看热闹的明嫣都给看急了。</p>
她想到有传闻说，婴儿的眼睛能见鬼通灵，于是飞到高冷婴儿跟前，忽然做了个大大的鬼脸：</p>
“哇呜，鬼来啦！”</p>
婴儿竟缓缓睁开眼皮，不知是不是明嫣错觉，他翻了明嫣一个不屑的白眼。</p>
明嫣：“哎呦小兔崽子，姐姐我这是救你知道嘛？”</p>
婴儿显然不知道，因为他嘴巴瘪了瘪，尿了出来，尿到了那老妇的手里。</p>
老妇欣喜若狂：“活了活了，小少爷活了。”</p>
她捧着刚尿完还没擦干净的婴儿，送到不远处的床榻上。</p>
床榻上，一个刚刚生产完还很虚弱的清秀女人扬起个欣慰的笑意：</p>
“玄清，我的玄清……”</p>
明嫣：？？？</p>
啥？</p>
这刚出生就不爱哭还尿了老妇人一手的兔崽子，就是楚玄清！</p>
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p>
现在申请去拿摄像机，记录狗男人黑历史，还来得及吗？</p>
可惜，修真界并没有什么摄像机。</p>
倒是传说中有一个叫留影珠的天阶灵宝可以做到和摄影机相同效果，可明嫣一直没见过。</p>
她悻悻地收起自己幸灾乐祸的嘴脸，老老实实继续追剧情。</p>
清秀女人将刚出生的小玄清紧紧抱在怀里，悲喜交加，眼角流出豆大的泪水。</p>
明嫣这才看到，原来床铺上原本浅色的床单和被褥，已经全部被染成深红的血色。</p>
这个世界的医疗还很不发达。</p>
女人看上去也不是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修真者。</p>
明嫣知道，她命不久矣。</p>
因此，小玄清刚出生就没了亲生母亲。</p>
女人死后，楚家上下充斥着悲伤的氛围。</p>
灰色的天空更加阴暗了，像是笼罩着一层无形幕布般，叫人压抑。</p>
而小玄清出生后的第三年，口口声声说着深爱亡妻的他爹楚飞贺另嫁。之所以是另嫁而非另娶，因为楚飞贺这次是高攀，新妻子是一国的公主殿下，楚飞贺给皇家当了赘婿。</p>
楚家家世普通，楚飞贺自己本身又无能，他能嫁给公主，纯粹是因为长相好。</p>
公主痴迷于楚飞贺的长相，说什么都要接楚飞贺过门。</p>
可惜，她虽然喜欢楚飞贺，却并不喜欢楚玄清这个拖油瓶。</p>
虽然在明嫣看来，三岁的小崽崽玄清其实长得非常可爱，皮肤白白嫩嫩的，脸上还不似长大以后棱角分明，像个圆滚滚的小团子。</p>
可公主只要看见小玄清，便想起小玄清那早死的娘，立刻心情就不太好。</p>
“贱妇的孩子测什么灵根，他也配？”</p>
公主怀里抱着自己刚出生的小孩儿，当着所有人的面不屑地道。</p>
她是公主，也是一家之主，她说的话没人敢不听。</p>
赘婿楚飞贺垂首低眉立于台阶之下，没有多说一句。</p>
于是楚家刚出生的小少爷测上了灵根，而已经足足五岁的大少爷，却没有机会。</p>
明嫣替小玄清觉得可惜。</p>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大少爷更有修真的天分。</p>
他才五岁，还没测过灵根，可他竟无师自通，已然引气入体。</p>
这位公主简直是在暴殄天物！</p>
要是传到各大修真门派里去，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气炸。</p>
然而尽管这样，小玄清在没有灵药、没有功法，有时甚至饿着肚子的情况下野蛮生长。</p>
到了十岁的那天，竟还是引气十层，筑基成功了。</p>
在修真界，一旦跨入筑基期，就已经相当于是入了修真的真正门槛。</p>
没有天赋的普通人，就好像楚家小少爷那样从小用灵药灌养长大，也不过引气两层罢了。</p>
楚玄清居然可以自己筑基，完全就是天才中的天才。</p>
这件事不久后便被楚飞贺发现。</p>
楚飞贺起先是讶异：“你这孩子竟有如此仙缘？”</p>
很快，他面露愁容。</p>
公主性格嚣张跋扈，又十分善妒。</p>
对于前妻的孩子，公主素来不喜欢，嘴里时常说的也是，给他留口饭吃便已经仁至义尽。</p>
如今这孩子小小年纪就筑了基，远超公主的亲生儿子，怕是……</p>
楚飞贺眼眸暗了暗。</p>
……</p>
“来孩子，这是父亲为你求的仙丹，你吃了它。”</p>
“可以增长修为的仙丹吗？”</p>
“当然，乖孩子，你快快吃了，不要被你弟弟发现。”</p>
“哦，好。”</p>
十岁的小玄清不疑有他，毕竟是父亲亲手递给他的仙丹，一个十岁的小孩子能有多么警惕呢？</p>
倒是把一旁围观的明嫣给急坏了：“啊啊啊，你别吃，你别吃啊！”</p>
咕噜，仙丹滑进了小玄清的喉咙里。</p>
向来高冷的他露出个淡淡的笑意，仙丹是他喜欢的味道，咀嚼起来有鸡蛋的感觉。</p>
他已经很久没吃过鸡蛋了。</p>
然而很快，他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p>
仙丹入口后，所经过的地方好像火烧一样的疼。</p>
他承受不住，倒在地上抽搐挣扎。</p>
“父亲……父亲……”</p>
小玄清扼住自己的喉咙，想要把那颗令他痛苦的仙丹吐出来。</p>
可他不知道，这颗会令他根基尽毁的丹药，正是他的父亲亲自在仙门中求得的。一旦入了喉，那丹药就会变成一株极其霸道的杂草，长遍他的身体，吸走他筋脉里所有灵气。</p>
若只是吸走灵气也就罢了，偏偏这丹药霸道，吸走灵气的同时还会连带着血肉，其痛苦不亚于被生吞活剥一般。</p>
小玄清不过十岁的孩子。</p>
纵使他比常人早熟，这样的痛苦也是他难以承受的。</p>
明嫣看着他痛苦地在地上翻滚。</p>
因为太疼了，小玄清稚嫩的脸变得扭曲狰狞，指甲深深地掐进自己肉里。</p>
他发现撞头可以减缓疼痛，便不断用头去撞坚硬的柱子，直到意识昏迷。</p>
尽管如此，他却倔强的硬是一滴眼泪都没掉。</p>
硬是生生扛了一天一夜。</p>
明嫣自己哭成了个傻子。</p>
她好想做点儿什么，哪怕抱抱他。</p>
可她现在什么也做不到。</p>
明嫣便替他骂那对儿狗日的夫妻：“臭傻逼快去死啊！你们俩坟头草都两米高了还不赶紧去看看嘛！愿楚飞贺今天就开始在亭苑里开始种枇杷树。”</p>
后来明嫣骂累了，就在小玄清的身旁窝着休息。</p>
药效过去以后，小玄清也恢复了正常，但明嫣明显发现，他的眼神比十岁以前冷漠不少。</p>
从前他只是高冷，但偶尔也会流露出小朋友的可爱；现在则彻底变成了一块儿不会说话也不会笑的木头，半点没有生机。</p>
他身体里的灵气也已经全数消散了。</p>
那枚丹药化解了他的修为，将他从一个天才彻底变成了一个普通人。</p>
明嫣本以为这样就算结束。</p>
在小玄清遇到下一个天大的仙缘前，他或许可以保持短暂的安宁。</p>
却没想到，小玄清的根骨天赋竟那样好……在修为散尽后的两个月后，他受伤的根基居然自动修复，甚至比上一次到达筑基的时间还要快。</p>
楚飞贺不得已，又去求了第二枚散功丸。</p>
……</p>
这样来来回回筑基，又来来回回散功的日子，小玄清过了足足两年。</p>
两年来，无论楚飞贺怎样努力，小玄清依然会顽固的重新筑基。</p>
他的修为一天天高深起来，散功丸他也可以面不改色吞下。</p>
从痛不欲生，再到习惯。</p>
可纸总有包不住火的那天，一直被蒙在鼓里的公主某天忽然发现，原来那个原配前妻所生的孩子，竟偷偷修炼到了筑基的水平，她勃然大怒：</p>
“你这个贱种，本宫早该三岁的时候就掐死你！”</p>
在妒火中烧的公主命令下。</p>
小玄清被几个大内高手挑断筋脉，扔进了满是猛兽的皇家森林。</p>
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衣服。</p>
小玄清安安静静地躺在皇家森林里等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