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一出, 众人皆陷入难言的沉默。</p>
月色流动，清风摇曳，齐君一动不动看着初岚, 正当初岚以为她要出师未捷身先死时, 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娇吟：</p>
“见过陛下？”</p>
初岚两眼一亮, 快让她看看，是哪位好姐妹, 替她解了围？</p>
初岚歪头看去, 那姑娘衣妆清雅, 正是花园另一边来赏昙花的姑娘。</p>
不待她开口, 内侍先鞠躬道：“陛下, 这是太傅家的表外孙女, 何碧霓。”</p>
“平身。”齐君看了她一眼, 落座。</p>
好家伙，初岚心中直呼好家伙。</p>
现在齐君有两位姑娘陪场了, 这就是古代帝王的待遇吗？</p>
酸了酸了。</p>
小小的圆桌, 初岚坐一端, 齐君在对面, 二人正对着。</p>
她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幸福中，根本没注意，何碧霓品级低, 却没向她行礼。</p>
“妾为陛下斟茶。”何碧霓款款来到桌边。</p>
初岚猛地起身，握住壶柄, 笑道：“怎么能让你斟茶呢, 你快来坐。”</p>
何碧霓怔怔望着她：“可陛下还未开口呢……”</p>
初岚心中猛地一跳。</p>
这场景，似曾相识啊。</p>
宫斗剧不都是这么演的吗？</p>
接下来就是齐君怒斥她不懂规矩，何碧霓刷了脸熟。</p>
初岚倒吸一口凉气, 捏紧壶柄，她的咸鱼生活还能继续吗？</p>
——咔嚓。</p>
响动清脆，初岚猛地低头，刹那间几人目光都移向声音来源。</p>
只见壶柄被捏成等长的八节，横截面平整，如刀削过，正躺在她手心。</p>
……这幅身体居然自带绝世武功？！</p>
初岚尴尬抬头：“抱歉，不小心激动了。白麓，麻烦换个壶。”</p>
何碧霓呆呆看着，咽了咽，默默坐下来，没敢再说话。</p>
齐君却眼含笑意，看向初岚：“你喜欢昙花？”</p>
初岚正拎着一只鸡爪吃：“还行吧，就是觉得，这种只开一次的东西值得凑个热闹。”</p>
她话音刚落，何碧霓微笑道：“古人有诗云，香飘月下如疑雨，影落杯边似觉春。昙花乃月下美人，怎能让人不喜呢？”</p>
初岚惊叹不已，何碧霓准备了好多，今后一定是宫斗大手子。</p>
她附和道：“说得好，昙花乃月下美人，就像陛下一般。”</p>
“……”</p>
齐君食指在杯沿轻轻摩挲，看着初岚，分不清喜怒。</p>
而何碧霓，裂开了。</p>
她深深看了初岚一眼，仿佛在警告，不要再接她的话。</p>
初岚啃完了鸡爪，又补了句：“能开长一点就更好了。”</p>
“。”</p>
何碧霓脸色发白：“万万不可这样讲。陛下的容颜还能似昙花一夜开落？”</p>
初岚沉思片刻，一抬眼，和齐君的视线正好对上了。</p>
她问：“陛下，男人的美貌易逝，你人到中年后还会努力保养，不会放纵的，对吧？”</p>
齐君：“……”</p>
何碧霓：“。”</p>
齐君莞尔：“我记得有种昙花花期长，于春夏月夜开放，双生并蒂，开放时——”</p>
说到此处，他忽然一顿。</p>
何碧霓趁机吹彩虹屁：“陛下竟如此博学多识。”</p>
初岚蹙眉：“——开放时，花间升起满山遍野的星子？”</p>
何碧霓：“这世间哪有花开着，会升起星子啊。”</p>
初岚有点摸不着头脑，不知为何，她刚刚顺口就冒出这句话了。但想一想，世间哪里有这种昙花，她以前策划的游戏里……好像也没有啊。</p>
初岚看向齐君，齐君也神色凝重，眉头微蹙。</p>
这时，忽然有内侍惊呼：“陛下，昙花开了。”</p>
只见亭中前后，洁白的昙花瓣尖颤动，鸟鸣不传，清风缄默，暗香浮动，花影袭人。</p>
初岚撑着下巴，静静欣赏。</p>
花就如美人，看就行了。</p>
“陛下。”何碧霓忽然起身，“妾愿为陛下献舞一支。”</p>
月光披在她身上，为她眉宇平添几分缥缈。</p>
有人要跳舞当然好，初岚正准备鼓掌，齐君道：“不必。”</p>
“？”初岚猛地扭头。</p>
齐君淡淡道：“挡着昙花了。”</p>
初岚：“。”</p>
何碧霓：“……”</p>
这话一出口，何碧霓一张小脸泫然欲泣，找了个借口就起身离去。</p>
徒留初岚和齐君二人，坐在亭中。</p>
“唉。”初岚长叹一口气，“陛下，你刚才那么一说，是个姑娘都受不了。”</p>
闻言，齐君忽然看过来：“那又如何？”</p>
初岚撇嘴，“行吧，你是陛下，这么说无所谓。你要是个平平无奇的美男子，这么说话，是会注孤生的。”</p>
齐君指尖轻轻敲着桌面：“我都不在意，你为何会想这么多？”</p>
初岚一顿。</p>
“这么说好像有点奇怪，但你别误会。”初岚揉揉太阳穴，“我自从见到你，就总感觉，我以前在哪里见过你？”</p>
齐君指尖一顿，呼吸放轻了。</p>
“哪里？”</p>
初岚摇头：“不知道，我记性不太好，就是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好像我们之前的关系，比现在要近一些。”</p>
比如虽然齐君是一国之君，但她同他讲话时，却不会感到拘谨，甚至说着说着敬语全丢到脑后了。</p>
齐君沉默片刻，唇角渐渐弯起：“这就是你叫我夫君的原因？”</p>
“。”</p>
初岚：“朋友，再见！”</p>
她刚一站起身，就听齐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p>
“其实——”</p>
初岚扭头，见昙花掩映，齐君眉宇间也存着些许迷惘。</p>
“其实，我也有相同的感受。”他眸光闪动，一字一句道。</p>
初岚微微睁大眼。</p>
香浮云里月，春夜不言。</p>
初岚只踌躇了一瞬，便信了齐君所言。</p>
毕竟她刚才一顿口嗨，被齐君听见，他毫无怒意，甚至连责备的话都没说一句，还坐下来同她一起赏花。</p>
“……”初岚又坐了回去，对花陷入沉思。</p>
不会吧不会吧，难道真是穿越大礼包，上天送老婆？</p>
初岚鼓起勇气，迅速瞄了一眼齐君的脸，然后深吸一口气。</p>
她可以，她绝对可以。</p>
哪怕齐君不太行。</p>
初岚借撑下巴的名义，捂住嘴，努力笑得不太明显。</p>
闷闷的声音从指间传出来：“放心吧，今日之事，我不会说出去的。”</p>
齐君一顿，心中升起一阵奇怪的预感。</p>
就听初岚道：“再说了，就算你真嗯……不良于行，也没关系，我比较看重人品和脸。”</p>
哗。</p>
齐君茶盏一抖，差点洒出来。</p>
他深呼吸：“……第一次知道，不良于行是这么用的。”</p>
初岚站起身，轻轻甩着胳膊，流览过丛丛昙花，语气轻快：“放心，今后你还会知道更多。”</p>
闻言，齐君笑意攀上眼角眉梢。</p>
“好。”</p>
初岚走后，齐君又在亭中坐了一会儿，待到内侍前来，提醒他子时已到，齐君才起身。</p>
那内侍小心翼翼：“陛下，您，觉得岚宝林如何？”</p>
齐君停下脚步：“嗯？”</p>
内侍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下：“奴僭越了，只是在想，陛下后宫空置，不如加封一个婕妤？”</p>
齐君道好。</p>
待到第二日，初岚慢吞吞从床上爬起来时，就听外面传圣旨到。</p>
她接了旨，瞅着黄锦朱字许久。</p>
白麓面色激动：“恭喜岚婕妤。”</p>
初岚终于明白过来。</p>
豁，她好像升官了？</p>
但即便升官了，发财了，一堆堆流光溢彩的环佩珠钗送进宫，也不影响初岚咸鱼的本性。</p>
她依然吃了睡，睡了逛，还揪着白麓给她几本书。</p>
当然不是为了学习。</p>
只是认了字，就能看话本了。</p>
这一晚，不知为何，天空电闪雷鸣。</p>
初岚写完日记，就缩进了被窝里。</p>
她睡前暗中嘀咕。</p>
这么响的雷，是谁要渡劫了。</p>
……</p>
“岚婕妤昨夜烧了整整一宿，今晨才退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