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入夜。星空璀璨,明月高悬。
缥缈殿中却并未燃灯,只在巍峨宝顶悬着一颗夜明珠,明月一般光华璀璨。殿中物什似披了一层银纱,到处泛着柔和华光。
四周雪白纱幔随风轻舞,通往后殿的游廊前,垂着一层水晶琉璃隔帘,伴着明珠月辉,在地上投射斑斑点点晶莹光圈。风起帘动,坠珠撞在一起,清脆悦耳的叮咚声宛如磬乐。
大殿中央,云歆之负手而立,就着冷冷珠辉,锦衣若雪镀银,乌发如缎,俊美绝伦。他身前虚空凭空幻化出一幅虚影,细细看去,却是琉婉云白天与周萱比试时的场景。
他定定站着凝视。面色一派冷傲孤清。当看到琉婉云所写之药时,嘴角不自觉带出淡淡笑意,双眸柔光渐染。
这一笑,银月失色,满室生辉。
然而下一刻却偏头打了个喷嚏。他皱了眉,难道是因为闻了后山桃花之故,这一天竟然打了五个喷嚏!
伫立良久,直到琉婉云一路回了凌月阁。唇瓣笑意才渐渐褪去,抬手一拂,虚影化为点点星光消失不见。
云间一抹琉璃色,提裙少女清且婉。或许是前世太过狂傲,今生才会起如此婉秀之名,琉婉云。
云歆之摇头苦笑,一缕黑发从鬓边滑下,随着微风荡起,他低头,心中似纠缠了千丝万缕,良久,低叹一声。
月色清凉如许,他踱步于殿前,坐于台阶之上,双手一扬,一把古琴现于膝上。琴身光华流转,早已辨不清本来面目。流光仿若彩霞游曳于上,在琴身缓缓流淌,竟耀的四周仿若云霞幻境。
他垂眸,指尖轻挑,琴声徒然在空寂的殿中响起,清幽婉转中却尽是怅然之意。
幽幽岁月,回想起初次与琉婉云相识的场景,竟遥远不真切。
那时六界祥和太平。她初入神界,而他也还是众神敬仰的开阳战神。还记得那一天,他正于星宿宫中推演世事,忽听女娲娘娘给他麾下分了一个新入界的小神,赐名摇光,列七星宿之末。他本未在意,哪想她竟公然在紫霄宫大摆宴席,居然借他之名下帖,庆祝七星宿团聚!
五神被他之名齐邀紫霄宫,他心中大怒,到起了心思看看是何人如此大胆!
还未到紫霄宫宫门,便有琴声不绝于耳,清幽婉转却又带着铿锵之音。竟是他曾为天帝所奏的一曲醉卧江山!
他掠飞入宫门,见五神分坐两边谈笑正欢,桌上美食珍馐,空中弥漫着琼瑶仙酿的香气,熏人欲醉。正前方的高台上,一红衣女子正垂首而坐,眉目间尽是傲然之气,双手于琴弦上轻拢慢拈。
好大的架势,初来乍到便敢居主座,置我等六人于何处?他挑眉,向她掠去,琴声却徒然抬高,音色满是肃杀之意,音波化为实质,密密麻麻向他飞射!他心下一惊左右一看,两侧五神还在谈笑。
原来,只是看自己不爽罢了,简直莫名其妙!他心头冷笑,飞掠的身形不停,音波还未近身已通通化为无形。
摇光大惊,琴声越发激昂,他一步贴到她身侧,目光凝深似潭,不待她挣扎,他攥着她的腕一扯,二人便消失在大殿中,只余下五神不知所以然的目目相觑。
那天,她曾说,想不到堂堂开阳上神居然是登徒浪子。
明明是她挑衅在先,却还倒打一耙?
想到此处,云歆之双眸化为秋水,一点一点柔柔的荡漾开来。他仰头看月,手指在琴弦中拨来捻去,琴音便似奔流般滚涌而出,正是当年那曲醉卧江山!
独酌笑谈人间曲,醉卧一首江山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