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宫中,疏浅刚抱了一叠写满了字的纸走出书房,看见来人便端庄地行了个礼,同时退步回到殿内,轻声道:“夏主子来了。”
承彰停止挥毫,抬头看见夏柔嫣款款而来,面色严肃,心念一动,便放下御笔,指了指一旁的坐席。夏柔嫣款款落座,未语便先叹了口气。承彰看着她,听她徐徐道:“慕盈的饮食中也的确没有查出不好的东西,妾身不好追究太过。妾身那日审问了清簌,她虽然没有承认自己给慕盈送过不好的食物,却承认了另外的事。”她语速快了些,面上更有些微红,大约是因为气急的缘故,“妾身居然不知那个贱婢竟敢如此胆大妄为,对陛下做出这般大不敬之事。妾身之前因陛下同时临幸十几个舞女之事,担心陛下身体而劝说过陛下几句,但尽臣下之责,如陛下不听,只敢泣下而劝之。但就算如此,也明知尊卑之序,以嫔妾之身尚不敢对陛下随意指摘,如今她一个小小宫婢,不过仰仗陛下宠爱,竟敢这样对陛下行如此犯上之事,丝毫不顾惜陛下龙体,任陛下宿在冷风寒夜之中,如此这般目无君上,放任下去如何了得?妾身已经将她交给了宫正司发落,也交待了宫人,以后不必让她回来了,省的带坏了其他宫人。”
承彰撇着嘴听她说话,听得终于有人替自己出了口恶气,本来觉得无比解气,听到后来竟有一丝隐忧之色没掩饰住:“你把她交给宫正司了?是怎么交代的?”
夏柔嫣看了他一眼,他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冷哼一声标明自己并不在意。夏柔嫣伸手轻轻抚弄他的衣袖,柔声道:“再怎么目无君上,那也是陛下的人,妾身怎敢做什么?不过是让她先在宫正司吃吃苦,让她知道当一个下等宫女的苦处,挫一挫傲气,待她完全反省了,陛下什么时候想见了,再传见也不迟。”
“她是活该,朕才不会再传见她。”听到只是发配她去做贱役,他绷紧的心弦才稍稍松缓了些。想了一想,却还是不太高兴,毕竟这哪里算什么刑罚,分明是恩赏。说到恩赏下人,清簌毕竟是自己手下的,要恩赏也该自己出面,什么时候轮到夏柔嫣卖人情了。
“妾身还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说。”夏柔嫣垂下睫毛,没等他应允,便自己说了,“陛下不偏袒您的宫女,妾身自然也不能偏袒自己人。慕盈难产当日,曾派人来承乾宫找清簌,未果后听了疏浅的指导,又回尚宝司找到了细雪。细雪却不肯及时帮助,还说了慕盈许多恶语。慕盈死亡一事,她脱不了干系。”
“这还了得?”他握拳而立,“立刻将那细雪拿来,朕要亲自审问!”
夏柔嫣紧接着站起身来,看着他气急的样子,眉目间有一丝隐忧,“她做了错事,妾身定然不会护着她,但是再过几日宫里便有重要典礼,这时分处置宫人,于陛下仁厚名声不合,还望陛下三思。”
听她说的也有道理,再过几日便是封后典礼,为君者当积善积福,他从不信鬼神之事,让下臣们抓着把柄说也很麻烦,又想着前几日自己之孟浪毕竟有亏,便依了她的奏请。
细雪来时竟然还不知道自己犯了何等错事,想必之前夏柔嫣是私下查之,并没有打草惊蛇。她泪眼盈盈地跪着,眉目间含着莫大的委屈,尽显女儿家娇羞柔弱之状,嘤嘤哭道:“陛下从来都是派清簌姐姐照顾慕盈的,如今她去了我也很难过,但这件事情跟奴婢又有何瓜葛?还望陛下明察秋毫,奴婢被冤枉倒没有什么,只是不要放过一个有罪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