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簌本在抿着胭脂,听到这句忍不住噗嗤一笑,红纸飞出三尺远。细雪翻了个白眼:“你瞒报身份欺君枉上,就算陛下饶过你,娘娘也不会饶过你。你居然还不肯思过,娘娘都要被你气死了。”
清簌正色道:“陛下已经恕我无罪,娘娘也训诫过我了,主子们都没有生气,细雪妹妹,你又何必生我的气呢?”
这时门外有浣衣房的内监敲门,细雪抱起床上的一堆衣服,蛮横地踢开门,将衣服扔了出去,没好气地道:“我才懒得跟你生气,你这么目中无人,迟早会有报应的。哎,小崽子你会不会拿衣服啊,都拖到地上了!”
宁容从容地抱着自己和清簌的衣服向门口走去,将手里的衣物交给浣衣房的来人,末了微微一笑:“受累了,请慢走。”随即轻轻关上了门,挽起细雪的手来:“跟他生什么气,折杀了妹妹的身份。”
细雪余怒未消:“就是!跟这种人在一处,简直脏了我的眼。”她瞪着眼睛,嘴也嘟了起来,眉梢微见一番凌厉,却掩不住眼底的一丝落寞。她本来生得漂亮,就连生气也压不住美色,眼眸顾盼间尚存着七分天真,真让人不忍相看。
清簌梳洗完毕,尚寝局的宫女正好来了。有过一次经验,清簌本来没有不好意思,回身见着宁容掩口而笑,才不觉脸红了。细雪却好似浑然不觉,牵着宁容的手将她带到妆镜台前,嚷嚷着要她给自己弄个新看到的发型,宁容这才没有再看她,由她孤零零地踏出门去。
空余的房间里已经准备好了洗浴用具,尚寝局的宫女替她试了水温,解下衣衫,拿起浴巾轻柔地揉搓起来。水汽氤氲中,传来尚寝局宫女温柔的声音:“姑娘觉得水温如何?”
清簌点点头,听那宫女又道:“方才替姑娘更衣的时候,见姑娘身上没有佩戴香囊。姑娘不喜欢熏香?”
浴桶里可能滴了香油,熏得人眼睛有些睁不开。她支吾着道:“宫女平日没有这些份例,我又很少去御花园。香油钱都给别人用了。”香油钱是指宫女的月例,每月大概十几钱的样子。宁容家道中落,经常需要贴补,之前还曾雪中送炭,借过自己一大笔数目的钱两安葬真正的清簌,自己便把每月的香油钱都给了她。
尚寝局宫女了然地点点头,一面替她擦拭着头发,一面低声道:“尚寝局有一些作用独特的香料,我们请人做成许多香囊,今天给姑娘带了几个来,供姑娘佩戴。”
清簌看着她端来的几个香囊,疑惑地问:“这是尚寝局的新规矩?”
那宫女微微一笑,低低道:“这是尚宫大人的吩咐。尚宫大人说,姑娘身在福中,除了惜福,还要生福呢。”
皇帝的寝宫名唤清风殿,在承乾宫的后面。自先帝驾崩,这是寝宫外第二次彻夜燃起红烛。淅沥沥的雨点敲击着屋檐,夜半时分,风渐渐大了起来,密集的雨点被风裹挟着狠狠地拍向窗棂,似乎有人在急切地敲着门窗。一道明亮的白光过后不久,空中乍起一声惊雷。清簌本来睡得浅,这下完全惊醒了。她睁开眼睛,看见又一道白光划破窗棂,照得身边那人脸色白惨惨的。沉闷而冗长的雷声,翻起了生而带来的恐惧。她忍不住朝外边靠了靠,不小心压到了他。
半夜的翻云覆雨后,承彰本来睡得很沉,被她压了一下手臂,不自觉皱了皱眉头。又是一道炸雷猛地响起,吓得她一个激灵,将他黏得更紧了。交错的白光之间,狰狞的闪烁之下,他的面容平静而温和,也不知有没有醒来,只懒懒地伸出手,在她身上拍了一拍:“别怕,小影。”
他的声音醇厚而温和,低低的仿佛喃喃自语。清簌本来惧怕得很,此时听见他言语,不觉有些疑惑。小影是什么人,为什么他会在这个时侯叫这个名字?她搜肠刮肚地想着这个名字的来历,只记得他从前有个宫女叫做惜音的,莫不是自己听错了,他唤的人是“小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