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将新制的油纸伞淋得透湿,伞下人也不能幸免,刚收了伞就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清簌将伞立在门边,刚往宫室里走了两步,一个深灰色衣着的内侍就迎了上来,想必是方才在门口通报的时候听见了,所以一点也不见外地咋呼起来:“哎哟,姑娘啊,这么大的雨你还赶过来,看你衣服都湿透了。快来烤烤火,别着了风寒。”
清簌笑着应了声,看着小内侍捞起了侧间门上的珠帘,便一闪身走了进去。这间宫殿原本是属于内廷管理的,虽然有些年久失修,但是器具家什一应俱全。为了给马元安专心养伤,原先在这的宫人们都被移到了永巷。清簌见到床上躺的人儿,认真地见了个礼,马元安连忙挥了挥手,热情地招呼道:“小黄,还不给把热茶给清簌姑娘端过来。知道你要来特意备下的姜茶,驱寒的。”
“谢公公了,奴婢也不曾料到会下这么大的雨,方才还只是飘了几滴,一会儿就下大了。”清簌瞅了一圈,见边上烧着炭炉,连忙凑了过去。小黄连忙拿着钳子将炭块往里面拨了拨,提醒她不要烧着衣物了。
清簌道了谢:“你们这里倒是暖和,承乾宫都不让烧炭了。”
“承乾宫年代久了,又是重要的地方,禁火的要求多些也是正常的。”马元安挑眉看着她,“只不过你穿的也太少了些。你身上的这件,是前年的宫女服吧?怎么今年没制新衣?”
清簌抬眼笑道:“是的,是奴婢刚进宫的时候做的。什么都逃不过公公的眼睛呢。今年不是没做衣裳,是还没来得及穿上身。对了,陛下让奴婢来着看望公公,还给公公带了些东西。”她将背上半湿的包袱取了下来,依次取出里面的牛油蜡烛、银两、跌打药等码成一排,又掏出了用油纸包裹的一些糕点。清簌见马元安瞪大了眼睛,不由笑道:“这些东西都是外邦进贡的,陛下见用着好,就赏给公公了。这个糕点是奴婢做的,公公您尝尝?”
马元安摇了摇头,笑道:“我道皇上怎么会送吃的给我,这里又不是吃不饱。烦劳你了,在我这里不用客气,坐吧。”
清簌应了一声在床边坐下,二人沉默了一番,马元安开口问道:“你最近都瘦了,是被人欺负了?”
清簌连连摆手:“公公一定是在开玩笑,最近陛下身边人手多了,奴婢都清闲了许多,肯定是胖了,哪儿能瘦呢?”清簌不再多提,只是关切地道,“公公受伤了之后,我一直很担心。不知道您的伤势现在如何了?”
“还行,太医说还有一个月就与从前无异了。”马元安道。
清簌瞟了眼他被纱布重重包裹的腿,又念及承彰能为一个太监延请太医治病,心里五味杂陈。他在冷漠之余,还有这样的一面,到底要怎样才能成为他真正信任的人呢?那日,他说不需要自己保护跟随他,还说自己就算去找三皇子寻求庇佑也理所应当,让自己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来在他眼中,自己就是这样一个可有可无的任务?既然他不能相信自己,既然他觉得自己只能被保护,向他寻求保护有什么不对?
他到底在生什么气呢?真是搞不懂。马元安或许知道,又怎么好意思问他。
“马公公痊愈之后,定还是陛下身边的重臣。”清簌感慨地道。马元安却饱含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慢腾腾地说:“我是该回去养老了。”
“哪里,公公看着还很年轻啊!”清簌讶然。
马元安笑着摇摇头:“现在跟在陛下身边的是那个叫松烟的小子吧。主子一直很信任他,之前把他放在你身边,也是监视你的意思,可见他一直挺受宠。这次我若是回去了,有人肯定要不高兴咯。”
“陛下为什么要监视我?”清簌疑惑地望着马元安。
马元安打了个哈哈;“不是监视,就算是保护你吧。”
“马公公您一直深得陛下信任,之前的话一定是多虑了。”清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