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坂二良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一边低头往下看,一边从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声音。</p>
“唔咕……哈?”</p>
这是因为内脏遭受挤压破裂产生了大出血,大量的血液和脏器碎片顺着气管上涌, 导致他说不出清晰的字眼。</p>
他只能瞪着几欲撕裂的眼睛, 愣愣地看着自己的身体从胸膛开始, 慢慢被碾成扭曲形变的样子, 然后再逐渐化作一块块细碎的肉糜。</p>
粉白相间的狐狸状怪物从直哉的背影中冒出了一个头, 它慢条斯理地研磨着口中的肉块,眼神异常冰冷。</p>
是泡狐龙。</p>
与灭尽龙为了撕裂而生的巨大利齿不同,泡狐龙的牙齿微小而细密, 如同一排排锋利的小锯齿, 目的是为了咬死溪流中滑溜溜的鱼虾, 并将它们碍事的小尖小刺统统磨碎——用到人类身上,就成了最为恐怖的刑具。</p>
它不具备灭尽龙或雷狼龙那样强悍的咬合力, 所以连给猎物一个痛快都做不到。他们只能在无尽的痛苦中, 一边惨叫哀嚎,一边被细密的牙齿碾碎成适合吞咽的形状, 然后被泡狐龙整个吞入腹中, 最后死于缺氧所导致的窒息。</p>
平时温和的泡狐龙, 每当有人试图伤害直哉时, 就会化身最冷酷无情的杀手。</p>
在场的其他人脸上都是一片惨白,只有直哉还面不改色,他安静地听着背后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肉厮磨声响个不停, 期间伴随着粟坂断断续续的凄惨呜咽。</p>
灭尽龙飞在他背后的夜空中, ‘嗬嗬’地低声咆哮,龙脸上露出一个古怪的嘲弄神情。</p>
其实,早在那个不自量力的人类起身的一瞬间它就反应过来了, 只要它想,对方甚至挥不出那一拳。</p>
但就是因为想看看这家伙更凄惨的结局,所以它才选择按兵不动的。</p>
结果果然没有让它失望,平时温和的老好龙翻起脸来比谁都可怕,泡狐龙这家伙不愧是它们中最年长的,非常懂得怎样才能给予猎物最彻底的绝望。</p>
“泡芙。”直哉忽然开口,“他太吵了。”</p>
泡狐龙心领神会,咬着奄奄一息的粟坂回到了直哉的影子中。这时粟坂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陷入了休克,属于意识不清的状态,刚好可以抵挡住虚无空间对精神的腐蚀。</p>
吃是不会吃的,诅咒师长年被恶意侵染着身体,负面情绪的味道已经腌透了,一点都不好吃。</p>
做个样子吓唬人而已。</p>
泡狐龙回到了影子里,一切归于平静。直哉这才回身,望向已经被吓傻的尾神婆婆。</p>
“老人家,别学他行吗?我不想对女性动手。”</p>
看着他诚恳的眼神,尾神婆婆嘴唇抖了很久,最后才颤颤巍巍地回答:“……是。”</p>
“很好。”直哉满意地收回视线,重新望向伏黑惠一行人,“我留了一个清醒的人给你们,有什么需要问她的吗?”</p>
他早就看破了那个名义上是孙子的年轻人,实际上他不过是尾神婆婆的傀儡,被皮肉包裹的脊柱中钉着一根铁棍,大概是什么控制精神的咒具吧——总而言之,没有进行沟通的必要。</p>
说实话,伏黑惠有那么一瞬间被吓到头脑一片空白,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p>
他也是驱使式神的咒术师,有些时候玉犬捕食咒灵的场景比这还要残忍得多,只不过眼前被捕食者那一方换成了人类,所以他一时间有点接受不来。</p>
他深呼吸,催促自己调整状态,回答直哉的问题。</p>
“我们想知道她还有没有同伙,有的话,在哪里?”</p>
直哉‘哦’了一声,毫不掩饰对他的赞叹:“说得对呢!我都没想到。”</p>
伏黑惠:“……”</p>
他难道是什么推崇‘鼓励教育法’的笨蛋父母么,自己可都十五岁了啊,怎么可能还吃这一套?</p>
直哉还在对着伏黑惠夸夸夸,这时候,久久没有出声的迷你机械丸忽然在他耳边问:“学长,您这种做法是否有点……过激?他们好像被您吓到了。”</p>
其实他自己也被吓到了,但是一想到直哉折磨的是作恶多端的诅咒师,他的心里就平衡了许多。</p>
对敌人的温柔就是对自己的残忍,直哉这样的才是最典型的咒术师——强大、冷酷、不择手段。</p>
但是对于高专学生,尤其是刚入学的一年级们来说,这样的场景实在有些太‘刺激’了。机械丸很担心他们回去后会做上几个星期无休止的噩梦,梦境的内容就是泡狐龙将粟坂咬在口中撕咬的那一幕。</p>
直哉听了他的话,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刚那个场面好像是有点吓人了。</p>
这和单纯的战斗和死亡不同,一个活生生的同类在他们面前被当做食物吃了下去,是会激起刻在人类基因深处的恐惧的。</p>
直哉迟钝就迟钝在长期生活在‘捕食者’的角色中,很难对这种本能恐惧产生共情。在他看来,捕食和被捕食都是很正常的事情,猎杀本来就是为了吃,单纯的战争和杀戮才更可怕。</p>
他咽了咽口水,有点心虚地避开伏黑惠的眼睛,“是不是吓到你们了?抱歉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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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黑惠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后,才慢慢说道:“其实……还好。”</p>
直哉猛地抬头,惊讶地看向他:“欸?”</p>
这人明明强得一塌糊涂,却还是用这样小心翼翼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他随便一句话都能对他造成伤害——伏黑惠终于放下了芥蒂,在内心轻轻叹了一口气,仔细地组织起不会刺痛到他的语言。</p>
“我觉得……我们只是咒术师,不是英雄,如果只有使用‘恶’的手段才能保护自己和他人的话,那就有作恶的必要。”</p>
这如同他一意孤行地想要保住虎杖一样,他明知道他体内的两面宿傩可能带来灾难,但是如果为了保护虎杖这个‘好人’,他宁可做出邪恶的决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