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哉在逐渐学习着把眼前这个人和自己认识的那个五条悟区分开来, 不然他觉得自己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会过得很辛苦。</p>
“一码归一码，等下的战斗你最好还是不要参与进来哦，事后报告已经很麻烦了, 我不想再节外生枝。”</p>
直哉低声道：“说得像你会自己写报告一样……”</p>
“唔, ”五条悟顿了顿, 随即开朗一笑, “哈哈，的确不会呢！”</p>
“……”直哉懊恼地闭上了嘴。</p>
看来学习的路还有很长。</p>
五条悟说：“如果高层知道了你的存在, 问题就会变得很麻烦, 你是十影的话应该也懂吧？那群老橘子简直烦得要死。”</p>
直哉也是出于这种考虑，所以在救人的时候全程没有露面。</p>
“不过你只要躲在影子里就行啦，我都发现不了的话, 其他人就更不可能注意到你了。”</p>
“嗯……”直哉心不在焉地回应着。</p>
忽然，他意识到了不对劲。</p>
“等等、”他叫住五条悟，“既然没有发现我，那你刚刚怎么知道我在影子里……”</p>
“嗯？”五条悟转过身, 笑眯眯地看向他, “惠告诉我的哦。”</p>
他在进帐之前遇见了七海的小组, 见惠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 就稍微停留了一下。</p>
这一停留, 他就得知了一些相当宝贵的消息。比如帐里现在正有个神秘存在兢兢业业救人，再比如这个人有着令惠产生共鸣的力量，极有可能拥有着与影子有关的术式……</p>
所以说, 并不是他一眼看破了直哉的藏身之处，而是他早有准备，特意说出那番话诈他出来的。</p>
要不是直哉对‘五条悟’的提防心极低，他这种粗糙的方法还真未必能成功。</p>
作为受骗者, 直哉已经没时间感到愤怒了，他的注意力全都被一个字眼吸引，“惠？”</p>
“是我们这边的十影法哦，伏黑惠，我的学生。”</p>
五条悟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神情中是十足的得意。显然伏黑惠作为一个学生十分优秀，足以成为他向其他人炫耀的资本。</p>
直哉来不及细思‘学生’二字所代表的含义，他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十影法’和‘惠’身上，表情茫然地问：“为什么是……伏黑？”</p>
当五条悟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就肯定了，在帐外惊鸿一瞥的那个黑发少年的确就是长大后的惠。由于那副高冷的模样和小时候差别太大，所以他一直没敢认。</p>
但现在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就算不想承认，他也无法再自欺欺人。</p>
可是就算甚尔厌恶禅院这个姓氏，不想让儿子叫这个，他也还有母亲那边的姓啊，为什么会冠上这样一个完全不搭边的姓氏呢？</p>
看着他迷茫的眼神，五条悟可以确定他认识另一个‘惠’，只不过在他的世界里，那孩子似乎不姓伏黑。</p>
“嘛，谁知道给他起名字的那个男人怎么想的呢，我到现在都搞不懂他。”也不想搞懂就是了。</p>
直哉目光如电，瞬间钉在五条悟脸上，“你认识甚尔？”</p>
“哦呀，叫得很亲近呢，是熟人？”五条悟挑眉，“我以为那家伙在禅院家很不受待见呢，所以才宁可把惠托付给我，也不愿意让他落到禅院家手里。”</p>
直哉意识到事情的走向开始逐渐偏离他的认知了——首先，如果是在他的世界里，甚尔夫妇绝不会把儿子交给别人；其次，就算出于教导咒术的目的给他找了个老师，那个人选也必然是他而不会是五条悟。</p>
所以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把事情扭曲到了一个他想都想不到地步？</p>
他深呼吸，然后问道：“现在知道惠是十影法的人都有谁？”</p>
在他那边，知情的人都将此事当做一个珍贵的秘密，小心翼翼地守护。在惠真正长大，拥有属于自己的判断力之前，他们不希望有任何因素对他的成长造成干扰。一旦被外人知道了惠的术式，他就会像年幼时的直哉一样，被迫走上一条身不由己的道路。</p>
这绝非直哉想要看到的局面，所以他屏息地等待着五条悟的回答。</p>
“……基本所有人都知道啊。”</p>
‘咔啦’一声，直哉好像听到什么东西破碎了，又好像那只是他的幻觉。</p>
五条悟自顾自地说：“那男人在把孩子托付给我之前，就已经将他以十亿的价格卖给禅院家了，所以说禅院家那些人是知道的。”</p>
而在来到他身边后，他也没掩饰伏黑惠的术式，这就导致稍微消息灵通点的咒术师都知道这个年轻人的身份。</p>
禅院家的十影法，当伏黑惠孤身一人时这个称谓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不过在五条悟的庇护下，这个名号就变成了他的光环。</p>
不过这些理由直哉都暂时没空考虑了，他轻声问：“他把惠卖掉了？卖给禅院家？”</p>
“是啊，他不就是那样一个人么？”五条悟波澜不惊地回答。</p>
伏黑甚尔，凶暴、狡猾、作恶多端。就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有自信能守护好，是个看似强大实则自卑的男人。</p>
直哉低着头，怒火几乎要化作实质，从背后熊熊燃烧起来。</p>
他磨着牙，“那家伙现在在哪？”</p>
敢卖他的侄子，真是厉害啊！看他不给他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p>
结果‘五条悟’只是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开口道——</p>
“——他死了啊。”</p>
直哉忽然止步。</p>
死。</p>
一个对他来说，并不算陌生的字眼。</p>
他每天都在见证着各种死亡，咒术师的、咒灵的、普通人类的、猎物的……他一直认为只有死亡是生灵的归宿，将得到的眷顾交还于天地，自此生生不息，此为正途。</p>
但原来，当真正至亲的人死去时，他的心情是这样的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