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哉说自己忘了, 直毗人倒也没多想。</p>
不是每个人都能在第一次觉醒术式时保持绝对清醒的状态的，很多孩子都是在受到意外刺激的情况下忽然觉醒，就好比昨天直哉被困在生得领域中那样。</p>
而且昨天直毗人把他救出来的时候, 直哉看上去精神状态不太稳定, 不记得事情发生的具体细节也情有可原。只是他昨天那副可怜巴巴哀求他救人的模样, 和现在这幅小脸沉得好似一块铁的架势比起来, 可真是天差地别。</p>
……他这儿子失忆前也是这个德行吗？直毗人深深地感到怀疑。</p>
直哉掩嘴轻咳一声，给自己找补道：“说不定我那时下意识做了个什么手势, 只是现在忘记了。”</p>
有个所谓‘十影法’的名头，总比他凭空从影子里下出一只龙蛋来得好。最起码前者还会受到直毗人的另眼相待, 后者大概只会被拉去切片。</p>
直毗人嘲笑一声：“那你倒是再做个我看看。”</p>
“……”直哉不服气，努力回想了一下灭尽龙的外形特征，然后张开十指，叠在一起做了一个刺团的手势。</p>
直毗人的胡子抖了抖, “……这是什么？”</p>
直哉死撑着嘴硬道：“刺猬。”</p>
直毗人：“……”</p>
别说，还真有那么点神似。</p>
灭尽龙那一身密密麻麻的尖刺，不说和刺猬百分百相像，但至少像了个三分。</p>
直毗人以手扶额，没再继续纠结手影这个问题，他只是说：“就算没有手影这回事, 你身上的问题也太多了。第一, 没有咒力, 勉强能用术式刚觉醒消耗光了来解释；第二，第一个影式神就是一条龙……”</p>
“是刺猬。”直哉强调。</p>
“……就算是刺猬, 也和记载不相符。”</p>
记载中的十影法，每一只式神都是固定的。觉醒者会在第一次使用术式时召唤出两条玉犬，无需调伏, 自动就会听从咒术师的命令。</p>
直哉这个……头顶长角背后生翼的巨型刺猬，着实有些离谱。</p>
直毗人本身其实不太在乎直哉的‘十影法’是否符合传统，他自己就是靠着一个新兴的投射影法发家的人，并不会介意儿子的术式与众不同。</p>
但是禅院家历来尊崇传统，对十影法推崇备至。就算直哉并不是真正的十影法，但只要看起来很像，而且足够强，就能够得到一定的认可。</p>
但直哉现在最缺乏的就是变强的时间。</p>
在他强到能让所有人闭嘴之前，他需要一段缓冲的时间。</p>
直毗人若有所思地盯着直哉看了一会儿，忽然提起：“说起来，你还答应过我一个条件。”</p>
直哉立刻目露警惕：“你要干什么？”</p>
直毗人摆摆手，“放心吧，不是害你。你这个术式真的闻所未闻，如果按照以往的惯例，很难在禅院家迅速出头。不过在那个场合就未必了……”</p>
直哉闻言皱了皱眉：“什么场合？”</p>
直毗人捻着小胡子，神神秘秘地一笑。</p>
“御三家交流会，听说过吗？”</p>
……</p>
御三家交流会，是由五条、禅院、加茂三家共同牵头，数十个咒术世家共同参与，每十年举办一次的咒术界盛会。其本意是为广大的年轻术师提供一个展示自我的平台，但随着一届届交流会承办下来，给其他术师展示自我的机会或许有，但御三家之间相互争斗反倒成了更大的看点。</p>
反正前三甲历来都是御三家的囊中之物，最夸张的年份上，前十名都被他们三家包揽了的情况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术师基本就是来走个过场，争取让更多人认识自己，至于争夺靠前的名词？这就要看天命了。</p>
直哉五岁这一年，恰好又是一年交流会。</p>
与历届不太一样，今年的交流会还没开始举办，第一名的人选就已经被锁定了——五条家时隔五百年又出了一位‘六眼’，一出生便引起了无数人的感应，整个国家内部的咒灵数量都因他一人而疯狂上涨。像这样得天独厚的天才，就算他今年满打满算只有六岁，其他人也根本没有竞争的余地。</p>
交流会只允许二十岁以下的青少年术师参与，而短短二十年的积累，如何能敌得过五条家的‘神子’？</p>
故此，很多世家其实都已经暗暗打算取消这一届的报名了。反正大家都会被那位神子的光辉遮掩，参不参与又有什么意义呢？</p>
更何况咒术无眼，伤人不论，只要不是故意残杀对手，任何比试中造成的伤势都会判为伤者自行负责。万一神子一个失手，把对手打成终身残疾，他们要上哪里说理去？</p>
别的世家或许能毫无负担地承认自己技不如人，避开五条家六眼的锋芒，唯独禅院家不能。</p>
这两家自从五百年前，各自的六眼和十影在比斗中同归于尽之后，关系就一直十分僵硬。尤其这些年五条家去了东京发展，禅院家则坚持留守京都，双方各自成为了关西关东的领头家族，明争暗斗更是变得越发激烈。</p>
禅院家的长老们就是死，也坚决不可能承认自己被五条家压了一头。而直毗人正是打算利用这种心理，将术式不明的直哉当作禅院家的一块招牌推出去。</p>
在五条家出了一位六眼无下限的关头，如果禅院家也能出一个十影法，就算是因为术式觉醒得晚，暂时比不上五条家，也算是给了禅院家一个喘息的机会。</p>
而至于直哉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为自己争取来足够的机会，得到整个禅院家未来十年的全力扶持……那就要看他自己够不够争气了。</p>
直毗人只负责通过自己的手段，让长老们同意给直哉一个参赛的机会。</p>
在听完了这一切后，直哉差点就憋不住骂出脏话。</p>
“这就是你说的‘有百利而无一害’？”他质问道。</p>
直毗人非常淡定：“当然。”</p>
见直哉气得直冷笑，他才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假如你足够强的话。”</p>
咒术界就如同自然界，优胜劣汰，只有强者才配得到一切的关注，也只有强者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p>
弱者，或者说按照强者制订的规则被强行划分为弱者的那一批人，就只能忍受着来自整个环境的无止境的霸凌，最终不是被惨烈的竞争害死，就是被长久的压抑逼到心理不正常。</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