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奈柔柔一笑：“是吗？那真是太好了。只不过, ”她话锋一转，“感情也别太好了，好到随随便便就能把直哉少爷带到外面去, 我会很苦恼的。”</p>
听着她的轻言细语, 直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果然真奈很在意这件事啊, 到现在气也没消。</p>
准确来说, 针对他的气已经消了，可针对甚尔的还没。</p>
甚尔毫不在意, “出去玩玩罢了，总不能一天到晚在一个地方待着, 人都养废了。”</p>
真奈的笑容越发柔和，“这是我分内的工作，不劳甚尔君插手。”</p>
“……”直哉被这两个人针锋相对的气势震得安静如鸡。</p>
怎么回事，他们好像吵起来了？</p>
虽说甚尔和真奈一直以来关系就不是很好, 不过在此之前二人都是井水不犯河水，各做各的事情。直到这次甚尔擅自将直哉带出禅院家，这个行为似乎踩到了真奈的底线，她开始毫不掩饰自己对于甚尔的敌意。</p>
直哉夹在中间，简直备受煎熬。他尝试替甚尔辩解：“那个，对不起, 是我主动要求要出去的。”</p>
如果要责怪, 也不能只怪甚尔一个人。</p>
“重点不是这个, 直哉少爷。”真奈平静地打断了他，“如果您觉得在家里待的无聊了, 可以随时和我说，我会带您出去走一走。但心血来潮地跑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实在是太莽撞了……”</p>
听到这里,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甚尔忽然眯了眯眼睛。</p>
“喂，”他语气很平淡，隐隐透出一丝危险，“你怎么知道，这一趟出行很危险来着？”</p>
不管是他，还是直哉，都没有将这一行的细节透露给她。直哉临走前留下的消息只是说要去东京玩，而没提到直毗人交给甚尔的秘密任务。</p>
她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觉得，被五条家掌控的东京很‘危险’？</p>
真奈猛地被被问到这种问题，神情却很平静，她毫无怯意地微微一笑：“自然是直毗人大人告诉我的。”</p>
她表面上伪装得毫无破绽，可甚尔却露出了发现猎物马脚的血腥笑容。</p>
他的直觉在向他叫嚣：眼前这个女人在撒谎。</p>
戳破她的方法很简单，甚尔露出雪白的牙齿，挑衅地一笑：“哦？要一起去问问那老头吗？”</p>
“……”真奈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甚尔，精致的五官就像是描绘在人偶娃娃脸上的漂亮线条。</p>
直哉被这忽然的转折惊呆了，他小声叫道：“真奈？”</p>
二人无声地对峙了数秒后，最终是真奈率先一步认输。</p>
她没有看向被甚尔挡在身后的直哉，而是轻声道：“直哉少爷，能请您回避一下么？我有些事想和甚尔君单独谈谈。”</p>
直哉下意识捉紧了甚尔的裤腿，表达出无声的拒绝，“可是……”。</p>
然而甚尔也低头看了他一眼，“你自己去玩一会儿。”</p>
说完他附下身，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到的音量在直哉脸边耳语了一句：“别让任何人看到你的龙。”</p>
说完，他的大掌搭在直哉的肩膀上，微微用力一推，直哉就被推得朝前踉跄跑了两步。</p>
“哎……”他惊呼一声，下意识扭头去看甚尔，可此时甚尔已经收回手，把腰身直起来了。</p>
他没有看直哉，而是注视着不远处的真奈。</p>
于是直哉也跟着朝真奈的脸上看了过去，她注意到他的视线，于是温婉地朝他笑了笑，“没关系，不用担心，我们只是聊一聊，不会有事的。”</p>
“……好。”直哉只能把想说的话都咽进了肚子里，带着满腹疑惑，低着头从真奈脚边跑走。</p>
他其实很想留下来问一问，真奈为什么会偷听他和甚尔的对话？甚尔又是为什么忽然提出那样一个问题，他是觉得真奈身上有问题吗？真奈又为什么不正面回答，非要将他引开？</p>
他心中的不安和疑惑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撑爆了，可一想到那是真奈和甚尔，双方都是他选择相信的人，他就无法当面质问他们。</p>
直哉只能选择避让，将谈话的空间交给了他们。</p>
他没有回头，自然也就没能看到，真奈一路目送着他离开二人的视线范围。</p>
“还是那么容易相信别人呢。”她轻声叹道。</p>
“是啊。”唯独这句话甚尔不得不认同，“像个傻瓜。”</p>
直哉小小的背影已经消失不见了，真奈转回身来，无奈地笑，“就算是傻瓜，也是禅院家最难得的傻瓜。”</p>
生长在禅院家这个大染缸里的人，天生就会丧失信任他人的能力。一切的互动都不过是建立在利益基础上，就算是站在统一立场上，血脉相连的至亲，都随时有可能背叛彼此。</p>
在这样的环境中，能够全心全意地交托出自己的信赖的直哉，简直就是出淤泥而不染，傻有傻的可爱。</p>
“……是啊。”甚尔不由得再次认同。</p>
这个傻子，对他们这种已经学不会信赖的人来说，简直有着言语难以形容的吸引力。</p>
甚尔是这样，真奈也是这样。</p>
三言两语间，谈话再次陷入僵局。直哉不在场，双方共同伪装出来的那种温和氛围也消失了，不管是甚尔还是真奈，都拿出了他们最擅长的面无表情，为自己戴上了厚重的面具。</p>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才是最真实的他们。</p>
提出要单独谈谈的是真奈，主动破冰的也是她，“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甚尔君，我无法信任你。”</p>
这一点几乎是显而易见的，甚尔嗤笑一声：“我也一样。”</p>
真奈继续说道：“你是禅院勘助的儿子，你父亲是禅院扇的手下。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迷惑了直毗人大人，让他同意将你安排在直哉少爷身边的，不过你最好不要再做出像这次这样荒唐的事情。”</p>
他们两人单独离开禅院家，谁能保证甚尔不会对直哉下毒手，提前挑起直毗人与禅院扇两支的战火？</p>
甚尔懒得解释自己和自己那些不愿承认的亲人之间的关系，他干脆地将话题转移回真奈身上，“如果你想说，你是因为不信任我所以才要偷听我们的谈话，那大可不必。这种借口骗骗小鬼还行，骗不过我的。”</p>
尤其她还将自己的行迹隐藏的太好了，如果不是甚尔有天与咒缚的感官加持，直到离开这里他都未必能察觉到有人在听壁脚。</p>
说她只是个普通的侍女，是出于关心主人的理由才做出这些事，甚尔是不信的。</p>
“……”真奈知道自己露出了马脚，没有再试图辩解，她垂眸，“我怀疑的对象的确不止是你，还有直哉少爷——不、说不定现在已经不是那个‘直哉少爷’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