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萧萧,冰雪纷飞,寒冻三尺!
楚仁帝元年,楚城,楚国都城。通往菜市口的一条大路上,一队士兵正跨马横枪压着十几辆囚车,冒着寒风大雪,迤逦前行。
囚车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最小的竟是一个只有两三岁的小男孩,被抱在一个女子怀里。女子虽蓬头垢面,雪染发丝,却也依稀能辨出些原本清贵的模样儿。小男孩不知是冻着饿着还是吓着,躲在女子怀里一个劲的哭。
本就不耐这鬼天气,囚车旁一士兵听得这哭声更恼了,“唰”一马鞭子抽在了囚车上,嘴里恶狠狠道:“小畜生,再哭,再哭老子抽死你!”
没想小男孩被这么一惊,哭得更加厉害了,气得士兵扬起鞭子又是连抽了几下囚车,女子下意识地急忙用身子护住了小男孩。“唰!”的一下,鞭子透过囚车抽在了女子身上,白色囚服上顿时印出一道鲜红血印,甚是凄楚。
即使霜雪满天,寒风刺骨,也不防道路两旁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热热闹闹的人群。人群中一粗布青衣老者见此情景,不禁长吁短叹道:“世风日下,豺狼当道,可怜,可恨啊!”
旁边围观着的一同样粗衣的中年男子闻言,惊恐地扯了扯老者的衣袖,小声道:“老人家,您可得小点声,这可是满门抄斩,莫要引火烧身啊!”
老者却是哈哈一笑,道:“老朽早已无亲无故黄土没颈的人了,又有何惧哉!”
这份洒脱倒是让一旁的中年人暗叹弗如,仿若心中也被感染起一丝莫名的感慨或者同情,中年男子叹了叹小声道:“这种朝廷重臣,前些个日子还风光无限,一眨眼就落了个满门抄斩,说杀就杀了,这等乱世,更不用说我们这些贫民百姓了,人命如草芥啊。”
“都说伴君如伴虎,自古以来有多少开国功臣、王侯将相能善始善终的?”中年男子旁还立着同样年岁,顶着个酒糟鼻子的男子,似是一起来的,这种热闹看过多次了,不以为然,不过也知其中厉害,搓了搓被冻得发僵的手,压着嗓子道,“这种结果是最好的了,要是发配边疆,或者男的充官为奴,女的为奴为妓,那可是生不如死了。所以啊,张兄,咱还是安安分分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田,子女也别望那高山了,在家安分守己吧。我怕高山流水,像这宫家一样,摔得一无所有啊。”听口气,倒是喝过几天墨水的人。
老者并未言语,出仕入仕一直是他思虑最多的,两厢厉害并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说清的,像这等言语,在他看来是偏激了的。
“老人家可知他们所犯何罪?”
老者正翘首思虑,闻言回首,只见一书生打扮的白衣小青年正微皱眉头看着前方的囚车。书生年约二十左右,身形清瘦,虽穿着朴素,却长得唇红齿白,剑眉入鬓,风度翩翩,端的一副好相貌。老者顿生一丝好感,指了指为首的那辆囚车道:“嘿,镇国大将军宫啸天,意图叛国谋反,祸及满门!”老者倒是真的无所畏惧,字字铿锵。
只见为首囚车中是一位中年男子,虽被束手束脚,却不碍他那隐隐透着的不怒自威,顶天立地的上位者气势。
在楚国,镇国大将军宫啸天的名号几乎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楚襄帝十二年,边关告急,当时楚国四面楚歌,兵力匮乏,宫啸天以五千兵力对抗唐国三万铁骑浴血奋战,智计百出,竟以少胜多,杀得唐国铁骑闻风丧胆……楚襄帝十六年,宋国名将闻喜率兵二十万犯境,一路长驱直入,所向无敌,直逼都城而来。宫啸天领兵十万,耗时三年,最终尽歼来敌,斩杀名将闻喜,乘势连收十七座城池,宋国从此国势衰弱,不敢来犯。那时当真杀得是血流成河,马革裹尸,此时十万士兵只剩下不到三万。
同年,楚襄帝之弟楚怀王率部下五万士兵突然发难楚城,意图逼宫造反,宫啸天率三万残兵前来救驾,浴血三个月,身中十六箭,部下只剩三千不到,这位铮铮铁汉子没有因为自己的伤,痛过哭过一丝一毫,却在胜利的当天,楚城城门外,跪了三天三夜,哭了三天三夜,这些留下来的部下,都是与敌人血战到底,以誓死守卫家园的雄心活下来的啊,却倒在了自己人的屠刀下,可悲,可叹,可怜……
有志士曾言,楚国有宫啸天,可保百年太平,而现在也不过距离当时短短不到十年,新帝楚仁帝刚登基不到一年,宫啸天意图叛国谋反,满门抄斩,也要倒在自己人的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