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又一次收敛了他的光芒,好似一个年老的老人拄着拐杖,从西边缓缓走下。天边红彤彤的晚霞,就像是红状出嫁的姑娘,好不美丽,天上掠过几只大鸟将要归巢,满是诗情画意。
上官飞羽再一次来到他先生的住所,开始他每天的课程,两人席地而坐,下着围棋。
上官飞羽这几年下来,跟着先生棋术确实精进了不少,两人不缓不慢的落子,司马长撄工于心计,不动声色的给上官飞羽抛洒了一些鱼饵,引他分兵前去堵截,上官飞羽但见他先生被自己兵马击的溃散,想着将其兵力吃掉,用了很大的兵力,只顾吃子。
司马长撄却在运营,很快上官飞羽便被引入了圈套之中,形势极其危险,上官飞羽眉头紧皱,自己身处此局之中,已经四面楚歌,到处都是杀机,这一局又是自己输了。
司马长撄面无表情的问道:“你可知你这一局输在哪里了?”
上官飞羽看着已成为定数的棋局,眼底有不甘,有失落,有懊悔,当下起手一礼,满面羞愧的说道:“先生棋技高明,运筹帷幄,抛洒鱼儿引学生上钩,学生本有着与先生相当的兵力,想要将先生势头堵住,可几番四下围追堵截,却反被先生逼的形势大乱,前头难顾后尾,已被先生引入了圈套之中,此刻四方皆是先生的人马,学生输了。”
司马长撄冷哼一声,冷冰冰的说道:“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不算愚蠢。本有着和我一较高下的实力,却只顾吃子,偏离了正道,倘若不懂得运营,那和江湖莽夫有何区别?没有智慧的人就不能主持用兵。天下大乱,诸侯各自为王,你身处局势之中,要正确确立联合谁,打击谁,比较双方长短远近,然后才能可进、可退、可纵、可横。”
“兵机大事在于知己知彼,要有制胜之谋,必须审其情,定其基。掌握敌隋要快、要全,暴露给敌人的要少、要慢,阴谋与阳谋,阳谋与阴谋,方略与圆略,圆略与方略,要交替运用,不可固守一端。兵无定策,策无定形,使人无可乘之机,方可称之为鬼才。”
“可你呢,却贪图便宜,一步步被人引入圈套,而不自知危险,你这一局就像那西楚霸王,自认为自己势头更猛,无人争锋,轻军冒进,醒悟过来时,已是四面楚歌,十面埋伏,败局已定。你虽然杀了我不少人,可你要知道,这天下向来是以成败而论英雄,而非自身之勇猛,杀人之多少。”
上官飞羽被司马长撄狠狠地一番教训,只觉脸面发烫,羞愧万分。司马长撄望着上官飞羽见他已跟随了自己七年,这七年期间,他无不想着拔苗助长,让他快点成长起来,学全自己的本事,可他知道那样教出来的后果是,上官飞羽只会纸上谈兵,这样岀入江湖,身居庙堂必然斗不过比他更奸诈的人,将来死无葬身之地。
故而他只给上官飞羽讲授先贤生平所历之事,和其下棋论道,谈论先贤的智慧,还未正式传授他排兵布阵。而今他隐约感受到自己身体大不如前,只盼望眼前人快点成才。
“这小鬼失去了以前记忆,今后也不能总是叫他小鬼。”司马长撄心下暗想,对方有长大的一天,小鬼已经不适合他这名弟子了,当下望着少年,说道:“先生给你取个小名吧,今后你便叫阿猛吧。”
“阿猛?”上官飞羽目露疑惑之色,心想难道是先生认为自己太勇猛了,才给自己取这个小名。
司马长撄目露深沉,望着悠悠无尽的长空,联想到这个国家战乱,民生疾苦,心头便生出一股悲凉之情,自己已经厌倦了勾心斗角,阴谋算计,他们只需谋一计,就有人流血,死于一场权利交错的斗争之中。
特别是他妻儿死后,这种蚀骨的寂寞和孤独让他长夜难寐,而战争却会让千千万万个家庭陷于悲痛之中,多少孤儿寡母倚门远望,他们等待的夫君、父亲却早已战死沙场,他们被那份等待在无限的岁月中蔓延吞噬,继而抱憾终生。他们谋的不是荣耀,比的不是智慧,而是人命,是杀戮,是仇恨,是一切罪恶……
或许这便是谋士的报因吧。司马长撄一时心像是被一头老鹰啄食着,痛苦无比,用丝帕捂嘴,不停的发出咳嗽之声,上官飞羽急叫:“先生!”
司马长撄伸手制止上官飞羽起身,面色惨然,强咬着牙,说道:“我且不与你论上古尧舜禹汤众先贤,就用近处来问你,隋因何而灭?李唐凭得是什么而取而代之。”他问出这句话时,深沉的目光望着自己手帕上的血迹,如果再不能听到眼前人令他满意的答案,他就要抱憾终生了,黯然神伤下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