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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蓬箭雨落下,打在玄黑铁甲上,当当作响,有人应声而倒,但更多的人却已经冲到了城下,没有耧车临冲,没有勾援挠索,铁甲军士居然沿着城砖错落的凸起,直接攀援而上,好像手底生了吸盘一样,而同时这许多人密布于城墙,又像是一只只姿势古怪的四脚蛇。</p>
城头的兵卒被眼前的奇景所慑,嘴巴愕然大张,手中的兵刃木然相举,却怔怔呆看着忘记了回击。</p>
“发什么愣?铁矛穿刺,弓手放箭,把他们打下去!”雄武少年大声呼吼,他不是这千余人众中官职最高的,更不是什么德高望重的长者,可他的话就仿似雷霆霹雳般响彻全场,也给兵卒们平添了一股勇悍之气,即便是几个年岁更长,职位更高的都伯长都毫无异议的接受了命令,一迭声的催促部下依言施作。</p>
“嗖嗖嗖嗖”,又是一蓬乱箭贴着城墙墙面射下,这是个古怪的施射方位,由于距离很近,这次的箭矢精准了很多,无数铁甲军士被箭中创,纷纷跌落。</p>
少数攀行快的眼看将近城头,长达两丈的巨大铁矛在新兵兵卒几人合力抱抬下狠狠的穿刺而出,要么直接将对方当头打落,要么生生把对方搠成了长矛上的肉串。</p>
雄武少年的判断没有错,凭借城关地形之利,敌人的兵力优势无从展开,而经历了初始的慌乱,守军兵卒也渐渐恢复了勇气,厮杀中变得有模有样起来,照这样看,抵挡城下的八千铁甲军一日大有可期,狼烟传讯想来早已为建康城兵马所悉,只要他们出发的及时,今晚就可以赶到。</p>
相比之下,远方那顺江直下的水师舟楫才更值得警惕,如果这是铁甲军的后援,那么他们不消两三个时辰就将经过石城关的临江水路,守军将不得不陷入两面作战的困境。</p>
铁甲军的数量毕竟太多,尽管城头守军的反击非常见效,可还是有十来个人越过了城垛,并且立即和围上来的新兵兵卒格斗起来。</p>
来也怪,这些铁甲军看起来威风凛凛,骁勇善战的模样,并且那在城墙上诡异的攀援似乎也证明了这一,可这十来个人几乎在刚刚翻身而入的当口,便被新兵兵卒们砍倒。虽新兵们是占了以多打少的优势,但对方这般低下的战力还是令雄武少年颇为意外。</p>
有一个新兵觉得刚刚倒下的敌人未免显得太过矮瘦削了些,好奇之下,揭开了尸体上的铁盔,赫然便见一个面黄肌瘦,双目紧闭的孩童脸孔。</p>
“怎么是孩?”那个新兵大为诧异,又掀开了另一具尸体罩面的铁盔,一个形容干枯,头发花白,皱纹如橘皮的老妪顿现眼前。</p>
“敌军是老弱妇孺!”新兵心中有些恻然,这样的敌人,便一股聚歼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呢?</p>
……</p>
“澜沧王将幽冥血泉的存粮都招纳入军了,所以人数众多。”柏尚在桌案前目光游移,偏过了头,像是在躲避一旁董琥咄咄逼人的视线。</p>
丁晓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形:“存粮?你是那些被恶鬼掳掠来充作食粮的凡人们?”</p>
柏尚头:“成千上万,我从没有想过,凶魔恶鬼会像圈养猪羊一样把世人这样屠杀。看着那些人,我心痛也!”</p>
血泉鬼族囤积凡人的鬼界虚境并不止太阴城一处,为了准备即将到来的征伐天下之役,他们在南国境内有好几个被残忍称作人仓的所在,而在血泉鬼族终于覆没之后,这些没了鬼将执掌的人仓却落在了澜沧王汲勉的手里,这成了平白多出来的纳兵之源。</p>
“何必假惺惺的故作良善状?怎么那日在我家庄上不见你这般?”董琥忍不住冷笑,不知怎么的,一向温文尔雅的他却偏偏在柏尚面前有些不依不饶的耿耿于怀。</p>
柏尚的脸又白了白,丁晓却没理会董琥的讥嘲:“成千上万?我记得这些被当作鬼怪存粮的凡人多是各地躲避战乱而至的难民,背井离乡,朝不保夕,如何……”</p>
柏尚插了句嘴:“不错,大多是老弱妇孺。”</p>
丁晓顺着自己的话讲下去:“如何老弱妇孺也能成军?那个澜沧王想要靠这支军队来夺天下?”</p>
……</p>
新兵觉得这个老妪真有像在家中待己归返的母亲,不由抹了抹鼻子,强迫自己硬起心肠,无论敌人是怎样,总之,击溃他们,打败他们,自己才能活着回家见到母亲,置身于战场之上就决不能心慈手软。</p>
就在他握紧了手中的铁矛,转身欲起的时候,忽然发现那老妪的眼睛睁开了。</p>
……</p>
“澜沧王当然不需要老弱妇孺的力量,但他掌握了血泉中遗留下来的炼魂之术,所以他把他们变成了厉魂恶鬼,于是,他拥有了成千上万的不死之军。”柏尚脸上掠过一丝悸色。</p>
……</p>
大惊之下,新兵就要向后退,猛的感到足下一紧,眼角转瞥,却看到本已死去的孩童不知什么时候竟然伸出两手,牢牢的攫住了自己的两腿。</p>
骇惧之情只是刚刚令新兵感到头皮一寒,因为那睁开双眼的老妪已经从地上抓起掉落的长刀,恶狠狠的劈在了他的头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