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是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逃走,而不是想着继续死撑下去妄图侥幸蒙混过关。你们的那个姥姥,如果稍微有一像我这样的析辨能力,也不至于愚蠢到今晚还让你来再施故技。她应该知道,再怎样心急赶路的行人,在这样的天气里,也是不会孤身闯入深山里来的,而你看我浑身上下,有任何旅途风尘之色吗?好吧,其实我是故意露出这个破绽来的,借以考察你们的……”青袍文士着他自己明晃晃的额头,上面几颗并不影响容彩的疙瘩颇为显眼,“……灵慧之聪,很可惜,你那位姥姥却只顾看我身上的肉够不够肥,吃起来可不可口。”</p>
青袍文士做了个万分遗憾的表情,他的没错,看他的青袍周周正正,甚至没有任何泥尘雪水沾上,这绝不是一个在雪天赶路的旅人所应有的样子。</p>
女子曾经媚态大现的脸孔正在变得阴冷,春意盎然的娇羞早已成了咬牙切齿的警惕,她身遭的温泉水正在悄然结冰。</p>
青袍文士恍若不觉,自顾自的道:“这个看似天然生成的石屋显然是你们故意设置的,当你们在石屋中与男子欢合之时,石屋地底的树根经络便会吸食男子精血,再传送到茅舍里的枯松老树妖那里,我闻到了血腥味哦,不过味道不是太浓,看来你们也是很久没有捕食过了,也是,你们这里平常人迹罕至,也只能逮逮迷了路的少数行客罢了。”</p>
“你究竟是谁?”女子的声音现在异常阴森,她的杏瞳此刻显出了一丝诡异的青蓝色。</p>
青袍文士在怀里掏摸了半天,等他伸出手来的时候,却抓着一张皱巴巴的白纸,上面笔走龙蛇的写着楷体大字,口中朗声宣道:“大晋祀陵都尉令,雾泉山枯松老妖携荒冈女鬼,诱人以色,吸食精血,为恶百年,乃命诛之!”刷,青袍文士又将白纸往怀里一揣,给了那女子一个温柔的微笑:“首恶待诛,从犯授擒。你运气好,属于从犯。”</p>
那女子陡然尖利的大叫,这并不是她突起发难,尽管她也做好了突起发难的准备,可令她失声大叫的原因,却是身遭本已结冰的泉水忽然沸腾,一道道黑色的气流转眼间将她全身缠绕,就像是绳索一般牢牢捆缚。</p>
她的双瞳骇异大张,浑身却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水中忽的飞起一个瘦长的人形,这是个面貌丑陋的中年人,可奇怪的是这中年人明明从水中而出,一身黑衣却全无半水渍,眼神张看过来时,黄光一闪。</p>
这是一个血灵道的妖魔,尽管这女子修行时日不长,却也识得这种妖灵的气息,但她现在只是大为惊诧,为什么一个血灵道妖魔和一个神神叨叨自称是什么大晋祀陵都尉的凡人联合在一起。</p>
“姓名!”那个精瘦的中年人义正言辞的喝问,十足像个狐假虎威的官府差役。</p>
女子心知自己天差地远,哪里还敢抗辩,低下了头怯生生的道:“奴……奴家生前叫……叫倩儿……”</p>
青袍文士忽然插嘴:“不急,这是附从树妖的荒冈女鬼,带回去审。”</p>
精瘦的中年人嘿嘿一笑,一只脚站在岸畔坚石之上,又轻松写意的将手一招,倩儿只觉得浑身一紧,黑气生生将她身形缩,又收回了精瘦中年人的手里,片刻之间,化作一团足可单掌回握的黑色光球。</p>
“吴兄倒是好身手,一招就擒了这百年女鬼。”青袍文士向那精瘦中年人拱手笑道。</p>
“没劲,区区百年修为,我便一根手指也收拾了。”被称作吴兄的精瘦中年人一脸大材用的不甘,幽光尚未散去,将他面庞映照分明,可不就是曾经赫赫有名的屏涛坞涉尘妖使,而今在祀陵尉吃官饷皇粮的尉卫无鳞,不过既然成了朝廷中人,那颇不光彩的无鳞之名也自然弃而不用了,他现在叫吴凌,这是早就用惯了的谐音人名。</p>
“我时公子啊,其实刚才我看了,这女鬼身材样貌无一不是上上之选,你大可假戏真做,占足了便宜再下手嘛,你那玩意儿可是神祭关照过的,正好一逞雄风呢。”吴凌又对那青袍文士做了个鬼脸,不消,他口中的时公子便是如今神采非凡,脱胎换骨的阳翟书生时寔了。</p>
时寔冲吴凌撇了撇嘴:“得了吧,早知道你们这帮家伙围住了四下,我倒在你们眼前做起那调调起来,真当我是牲口了?”</p>
吴凌嘿嘿怪笑,将帐中黑球一晃一收:“这里那个枯松老树妖也就几百年道行,不够看,都是以前阒水看不上眼的,再加上那几个不成器的女鬼,倒要我们这许多人出手,还抬举她们了,要我,直接冲进去一把抓光得了,还要费这事?”</p>
“总要坐实了她们的恶行,如此方诛之有据,这是朝廷法度,岂可乱乎?”</p>
吴凌咧了咧嘴,对这种脱了裤子放屁的行径大感嗤之以鼻。</p>
猛然间,远处一阵巨响,竟震得此间地面都在颤抖,循声远望而去,却正是先前茅舍柴扉所在。</p>
巨震之下,时寔身后石屋喀喇喇塌了半边,地底的颤动良久未止。</p>
“仲家子动手了,看来那枯松老树妖还真是费了番工夫,从那里直到这边的地下,全是她的布下的树根经络,你看看,弄出这么大动静。”吴凌和时寔比肩而立,浑不以地底颤动为意。</p>
“仲先生出手素来快准精狠,可你听听这声音,都快把房子拆了,好像不应该是他……”时寔话未完,忽然和吴凌对视一眼,彼此异口同声:“是牛五!”</p>
吴凌好像有庆幸:“还好,这是树妖,不是别的什么成精,不然又得给他做成菜了。”</p>
时寔挠了挠头,对此他深有同感,世人莫不以妖魔食人而深以为惧,可在祀陵尉,却有这么一位混不吝的厨子在,他最大的嗜好就是斩杀妖魔后,用妖魔的本相之体做成菜肴,然后大快朵颐,妖食人固然可怕,可人当真吃起妖来,也令一众祀陵尉卫们感到一阵阵渗入骨髓的恶寒。</p>
“走吧,让牛五下手轻,办完事了回建康城。”时寔一拍额头,又问吴凌,“滕都尉他几时回来的?是回来过年的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