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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篇 上穷碧落下黄泉(1 / 2)

金屋恨 柳寄江 更新时间 2019-08-27

 这个,也慎入吧.

上林苑信合殿里内侍捧来御医精心调制的汤药由人试了毒绿衣便接过细心服侍陈阿娇用了药。

然而过了这么久阿娇还未醒来。刘彻心生忧虑他纵然再不懂医也知道不过是一场小产昏睡这么久实在不算正常。

御医们无法开解便支支吾吾道“娘娘年纪已大此时有孕本就凶险。何况……”以这么激烈的方式流去胎

刘彻听得眉心突突的跳忍住欲诛了这些到了紧急关头总是无用的御医九族的念头连萧方都诊治说阿娇此次古怪倒也难怪他们说不出所以然来。“陛下”殿外杨得意轻轻禀道“馆陶大长公主来了。”

他唔了一声淡淡道“让她进来。”

掀帘进来的姑姑还未来得及参拜见了榻上面色苍白的阿娇立时便欲落泪。刘彻冷眼旁观心中暗道他这个姑姑虽然对权势有着难以企及的热望对阿娇却当真是倾心疼爱的。

就像阿娇无原则的疼爱刘陌与刘初以及……她腹中的那个孩子。

想起那个孩子纵他素来冷硬的心上也不禁有一点痛。姑姑道“你还是先去歇歇吧。阿娇我来照顾就好。”

他已有数日未睡安稳闻言微微一笑“也好。”

这世上。最不容阿娇出事的除了他就是姑姑了吧。所以。他倒也可以将阿娇安心托付。

侧殿一室清冷没有阿娇清醒的陪在身边。刘彻忽然觉得有一丝寂寞。他以为自己无法安睡却不料和衣睡下不过片刻就已沉沉。

沉沉昏睡中他独自走在雕栏画栋的长廊上明明是熟悉万端的地方刹那间却想不出所在宫殿地名字。刘彻微微皱了眉他在上林苑的信合殿。等待阿娇醒来怎么只在一个转中却行在这座繁华却空寂的宫殿里。

“杨得意”扬声呼唤然而一向时刻都在他左右地御前总管此次却没有应声而出。长廊尽头转过来两个梳双丫髻穿背子与衫的宫女端着水盆叹道“陈娘娘又脾气。不肯让伺候梳洗。只是她冲着我们这些奴婢作有什么用呢?”

另一个宫人沉默了片刻道。“陈娘娘也很可怜呢。”

那么尊贵地身份母仪天下。最终却落得罢黜长门的下场。

阿娇?刘彻慢慢怔忡。原来这里是长门呢。难怪他适才不能一眼记起。长门。自阿娇归来后就一直挥洒着欢快和热闹何曾如此的寂寞压抑仿佛喧天的愁苦都集在这座小小的宫殿里。

他看着两个宫女无视地从身前走过有些明白迷离的一切不过是梦一场。

但这场梦究竟是要让他看见什么呢?

落日的余晖照进长门那么凄美。他曾无数次在长门看过夕阳却从没有见过这么凄美的落日光泽空气中仿佛都浮着哀恸的味道伴着幽冷的琴声断续。循着琴声他看见阿娇。

那是印在他心里的阿娇。

彼时阿娇已经很清瘦。大红色的礼服穿在身上印不出一丝喜气昔日母仪天下的雍容一点点地从这个充满傲气的女子身上褪去只留下一个寂寞的侧影。

她弹地是卓文君的《白头吟》: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蹀躞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弹地断断续续几不成调。弹过几遍后调声忽然一转作金戈铁马状曲辞依然哀怨昔年金屋覆唯余泪双流。泪水何能尽?空恨愁万端。

“娘娘”身边地宫人落下泪来“你别唱了。想哭就哭一场吧。”

喀啦一声琴弦断了在陈阿娇的左手食指上割出一道血痕。她无声地笑慢慢起身回头那眸光空远望过来触的刘彻心中一恸然而却似无着力点转瞬间又垂下眸去。

这究竟是什么时候?刘彻问自己他不是已经回到阿娇身边了么?为什么阿娇的眸还是那么愁那么苦那么痴狂仿佛受尽了天大的委屈。

是啊他给她的岂不就是天大的委屈?她曾那么信他爱他他却另结新欢到最后将她废黜下定决心将那个曾经笑着爱娇着唤他彻儿的女子尘封到记忆里去再不去看。

也许他也知道若看了终究会有些不忍心吧。那是那个从小软软的唤着他彻儿的女子她的笑容曾比长安城最晴好的天空还要明朗却因为他而渐渐染上忧愁。

怎样的理由也掩盖不了他曾经为这个女子心动的事实。也同样再深的心动也无法阻止他前进的脚步。只是此生哪怕往后遇到再美再好的女子当初的那份心动却是再也没有了。

阿娇却似见所未见对近在咫尺的他瞬息万变的心思没有丝毫察觉径直走过他的身边。

慢慢的夜就黑了。

遣走了下人阿娇独自一人在殿中推窗看夜空中的月。合掌闭目道“上苍啊。”

他听不清楚啊娇说着些什么但闭着目的阿娇面上神情很是虔诚。清洒的月光照在她的面上睫毛黑长他忽然好想吻一吻她。阿娇应该醒了吧。

“武皇帝真的想知道陈皇后说了些什么么?”

突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刘彻却波澜不惊慢慢道“你终于出现了啊?”

“怎么?”眉苍苍地老者含笑扬扬眉。“武皇帝知道小老儿要来?”

刘彻转过来慢慢道。“能让朕在梦中回到多年前的长门朕想你总是有所图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呵。”老者微微一笑“武皇帝求了半世地神仙怎么真的见了。反而咄咄逼人?”

“何况”他看着刘彻半信半疑地神色淡淡笑道“这虽是武皇帝的梦境倒也不都是无稽之谈。这是另一个时空的长门若非有外力插手孝武陈皇后本来就该在长门独居二十余年后抑郁的亡去。所以陈阿娇上林苑遭劫。本是定数。”

他的心倏然一恸阿娇竟可能就此离他而去么?

老者却不看他。慢慢地转向殿中的阿娇道。“陈皇后说的话。你虽听不见我们却是听见了。她说的大意是愿减寿二十换另一段开始。所以我们成全她。”减寿二十需要多大的决心呢?

“而天上神佛讲究的是公平陈阿娇既然机缘巧合之下知道一些事情.a小说网.自然该透露另一些给你。何况皇帝本就是天之子。”

他看见时光倏而在面前飞逝而过富丽堂皇与金戈铁马之后明亮而又宽敞的地方产妇歇斯底里的疼痛最后产下一个女婴。穿着奇怪白色服饰的女子头不过齐耳抱着孩子到产房前交给金丝眼镜儒雅男子微笑道“恭喜韩先生是个千金呢。”

“女儿?”韩诚怔了一怔然而初为人父地喜悦还是让他慈爱的抱过了女婴看着女儿容颜惊呼道“好漂亮呢。”

“是啊。”护士笑吟吟道“我在妇产科这么多年还第一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娃娃。”

“这是——”饶是刘彻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地定力此时也不禁有些瞠目结舌了。

“这是两千年后的世界。”熟悉地声音笑吟吟地解说道他回过头去却看不见眉皆白的老者。

“那么”他很快沉静下来眉色不动地问道“大汉国祚绵延多长?”

那个声音顿了一下有些无奈道“不愧是武皇帝果然只想到问这个。但这次让你随这女婴走这一遭却不是为了这些。你慢慢看着吧。”

那边韩诚抱着女儿来到妻子床边柔声道“梅梅你辛苦了。”

“不会。”萧梅看着襁褓中的女儿神情安谧“阿诚你说女儿叫什么名字好?”

韩诚想了一会儿道“接到医院通知赶过来的时候我刚好看见一行大雁飞过头上天空领头的大雁还鸣叫了一声。就叫雁声吧。”

“雁声。”萧梅含笑念道“归雁声声。寓意好也好听。不错。”

雁声刘彻有些悚然。当年阿娇流落在外用的化名不正是这两个字?

世界一直有种微妙的平衡。

雁声渐渐长大眉目之间与少时的阿娇一模一样。如果说刘初容颜随阿娇七成后来的刘夭随阿娇九成那么他如今所见的雁声举手投足之间俨然是另一个少时的阿娇。小时候阿娇在未央宫的廊上奔跑那时候他们都太小她单纯一如初生的太阳而他也还没有学会太多机变权诈。她会自以为蹑手蹑脚的走到他身后用柔软纤细的手捂住他的眸欢笑道“彻儿猜猜我是谁?”

那时候他总是无奈“阿娇姐”拖长了声音道。

这未央宫里除了她还有谁会有这样的心思和胆子蒙住他的眼用软软的声音道“彻儿猜猜我是谁?”

雁声一日日的长大眉目之间的清艳让父母都要吃惊那样的美啊已经过父母容颜的范畴。

渐渐的开始读些诗歌自然是从李白的唐诗开始启蒙。翻来覆去地读着“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后渐渐寡然无味。翻到后面问道“妈妈。这一是什么?”

萧梅看了看不由一怔那是李白的《长干行》有些长不是严格的格律诗。对小雁声来说也着实深奥了些。然而她还是为女儿念道“这是李白写地一对青梅竹马的男女。”

妾初覆额门前折花剧。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雁声听地似懂非懂然而那种无言的悲哀还是攫住了她。沉默了片刻。问妈妈道“青梅竹马。那我和妈妈算是青梅竹马么?”

萧梅啼笑皆非。道“这个词是用来形容年龄相近的年纪幼小的男女的。”

“哦。”雁声点点头。“那我和隔壁家地沈哥哥算是青梅竹马么?”

“这……”萧梅沉吟片刻道“应该不算吧。青梅竹马要一起长大好多年好多年的我们才搬过来半年。”

“可是两个孩子一起长大好幸福的。”雁声跳起来“决定了我要去寻找我的青梅竹马。”

萧梅失笑。不是每个人都有她的青梅竹马。

而青梅竹马也不一定能幸福。

几年之后雁声方明白。

那时候她穿着粉色的公主裙在路上奔跑着磕到小石块摔倒在地上擦破了手肘和膝盖火辣辣的疼想要哭泣。抬起头来看见穿着奇怪黑色锦服的男子看着她的眸光有些叹息有些关切。有些忘记去注意疼痛她问道“你是谁?”

男子怔了一怔问道“你看地见朕……我?”

“为什么不呢?叔叔。”她有些奇怪的看了看太阳没有注意他奇怪的用词。阳光照射在男子身后他地面上光影暗暗看不清容颜。

他似乎勾了勾唇角想要笑却最终没有笑。“还是不要叫叔叔吧听着别扭。你若愿意”他迟疑了片刻道“喊一声哥哥吧。”

他长到了十岁后便渐渐觉得阿娇实在没有一个表姐的样子那么单纯不知世事忧愁。她何须知道世事忧愁啊?那么然地身份有外祖母护有舅舅护有母亲护有……他护。

是地他慢慢长大开始学着守护这个表姐。这个女子是他的未婚妻。纵然有着千丝万缕地政治因素最初他还是想护她安好的。

只是后来……

而她归来后百般聪明千般灵动只是不像历经世事的正常年纪的女子。时而跳脱时而忧伤。有时候他不禁想问他的阿娇真的有三十余岁年纪了么?

怎么风情有时候更像少女?然而雁声是无法理解那么多思绪的只皱了皱眉想看他年纪作哥哥也太老了吧。然而刘彻身上的气息莫名的让她安心于是不想拂逆乖乖的喊了一声“哥哥。”

远处萧梅扬声喊道“雁

“唉。”她应了一声跳起来现已经不疼了。走了几步回过头来笑道“哥哥住在这附近么?”

他亦微笑“不急我们以后会见面的。”

是的命运的转轮岂非早就开始转动?

她便点点头安心向妈妈而去。这一场云光水影的遇见渐渐淡忘在时光中终其一生都没有记起来。

但缘分早就在了。

后来韩诚抛妻弃女另结新欢逼着萧梅签了离婚协议雁声追着远走的车很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从今以后就没有爸爸了。

“夭寿哦。”邻家的阿嬷走过“只听过金屋藏娇却抢了大妇名分还不常见。”

“金屋藏娇?”雁声茫然问道。

“是啊。背着老婆在外面养一个女人。就是金屋藏娇。”旁人嘴碎道。明明不是这样子。

那一年姑姑来灵心殿找阿娇。逗他道“这殿里这么多女子。许一个给彻儿好不好彻儿喜欢哪个?”

他一一摇头这些宫人太庸脂俗粉岂看的上。

直到指向阿娇。

若非真的喜欢这个表姐他只要应声好就可。何须许下那个诺言。“好!若得阿娇我要做一个金屋让她来住。”

金屋藏娇。

金屋藏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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