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扣正想法子让人捎信出去,陆主事则正在福隆酒楼里与人吃酒。</p>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相貌再普通不过,穿着一身洗得泛白的青色袄子,身形跟街上走动的一般人没什么两样,若真要说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大概就只有那精明的双眼,及那再灵活不过的身手吧!</p>
“陆老啊!您今儿怎么请我到这儿来吃酒啊?”两人是老相识了,平日若要吃酒,不是去太白居,就是去顺王那家西靖酒庄,几曾来过这已近败落的福隆酒楼,瞧瞧这陈旧的桌椅,灰扑扑的墙上,挂着拙劣的笔法绘就的一副山水画。</p>
“欸!这地儿是咱们东家挑的,可不干我的事啊!”陆主事一推二五六,说实话,他进门时还遮遮掩掩的,深怕被人瞧见,误以为福州商会也要败落了,否则什么地方去不得,要往这儿来?</p>
“你东家?我怎么没听说陆老爷子他们有人到宁夏城来?”男人举筷夹了蒜苗炒腊肉,一入口就满嘴的油腻,蒜苗炒老了,不止焦黄还泛苦,腊肉只有油脂腻人,没有香味,男人苦着脸,倒杯酒一口饮尽。</p>
陆主事看男人面色难看,陪着笑道:“不是咱家那几位主家,是咱们三姑奶奶的夫婿。”</p>
男人嗤笑,“陆老啊!您东家福州商会家大业大的,姑奶奶的夫婿也定是门当户对的人家,难不成还需要找我们这种不入流的效劳?”</p>
“欸欸,欸,商老弟这话可过谦啦!什么不入流的,您要是不入流的,那咱们算什么?这些年要不是商老弟帮忙,老哥哥我这条老命早交代啦!”陆主事连忙捧了他一下,亲自倒酒给男人。</p>
被唤商老弟的男人面色稍稍转晴,左右张望了下,见酒楼大堂里只有他们一桌客人。小二坐在门边的小杌子,目光呆滞的望着街上的行人,掌柜的窝在高高的柜台后头,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了。</p>
“陆老,您家那位三姑爷的来头,我看大有问题啊!”男人压低了嗓门,靠在陆主事耳边道。</p>
“此话怎讲?”陆主事虽对这位三姑爷的来历存疑,但也只往骗财骗色的骗徒去想。倒没往旁的地方多想,现在听商老弟这么说,不免上了心。</p>
“您知道前些日子,那些六扇门里的在大街上逮了些人吧?”陆主事一听,立刻竖起耳朵,“这事我晓得,怎么了吗?”</p>
“您可知那些人是奔着谁去的?”</p>
“不就是夜贼吗?”陆主事喉头一紧,面皮微抽,像在掩饰不安的端起空酒杯往嘴边送,待发现杯已空。他尴尬的笑了几声,商老弟却不在意。继续道:“他们是冲着顺王夫妻去的,什么样的人身边会带着敢朝皇亲出手的护卫啊?”满朝上下谁人与顺王有如此大仇?</p>
陆主事闻言大惊,手里的酒杯就拿不住了,咚的一声落在桌面上,把坐在门边的小二吓了一跳,他慌张起身左右张望着,见唯一的一桌客人似乎打翻了东西。便急匆匆的赶过来。</p>
“没事,只是手滑了一下。”陆主事见小二拿了抹布就要往他身上招呼,连忙抬手阻止他。小二愣了下,待看清客人身上的衣服没有湿,又往桌上打量了下,见无异状才陪笑退下。</p>
被这么一打岔,陆主事已然将情绪掩饰得很好,“这与我家姑爷有何关系?”</p>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您老也在衙门见到被逮到的那几个家伙了吧?”商老弟呵笑,又道:“那全都是你家三姑爷身边的人,我听几个相熟的捕快说,他们嘴很紧,都这么多天了,还撬不开他们的嘴。”接下来只怕要动用大刑了!敢对皇亲下手,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啦!</p>
知府那里问不出名堂来,压力可不小,顺王妃是蓝老将军的闺女儿,对宁夏人来说,生在这儿长在这儿的顺王妃,就如同是自家的闺女儿,在自家地盘上被人趁夜当街狙杀,这象话吗?</p>
知府一日查不出那些人后头的指使者,他就等着宁夏城里耆老们天天上门关切此事,蓝老将军前脚出了事,后脚他女儿在城里也出事,这知府怎么当的?</p>
顶着这些压力,知府只能往下施压,捕头和衙役们天天忙得焦头烂额,商老弟师门有几个徒孙就在六扇门里当差,这些事他自比外头的人清楚些,陆主事沉吟片刻后,坦然对商老弟说:“实不相瞒,我家三姑爷对此只说,他们另有高就,所以命我请商老弟过来,便是想请你引介能担任护卫的侠士。”</p>
商老弟摇头,“这事,我不敢应。”</p>
顺王跟这些江湖人能有什么恩怨?混江湖的人都知少跟官家对上,那些人却冲着顺王夫妻去,若非有人指使,谁会去狙击他们?要说为财,他们也该往顺王别院去才是!或者直接打劫陆家不是更方便吗?会狙杀顺王,就是冲着人来的,而非为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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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家在宁夏落户有七、八年了,他可不想因此又要另寻落脚之处。</p>
陆主事急了,“商老弟,这事你不能推啊!”商老弟却铁了心不应,“陆老,真不是我给你面子,实是这事不能应啊!您老还是另请高明吧!”</p>